姬玉泫再次驅動血脈之力。
暴躁灼熱的真氣在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中沸騰遊走,她體內的經脈搖搖欲墜。
可若不如此,她,與她帶來的人,都會死。
她不想死,亦不能死。
哪怕她所麵對的是梅如君這個瘋女人,她也要活下去。
姬玉泫腳尖點著綻開的金蓮,騰挪之間,宛如畫中劍仙,一招一式如雛鳳起舞,劍尖所指卻又殺意淩冽。
梅如君尚未拔劍,僅以劍鞘攔截姬玉泫的劍招,唇角始終帶笑,溫溫柔柔的,仿佛世間沒什麼煩心事能驅散她的笑臉。
這樣的交手讓她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玄天宮位在極北,宮中常年覆雪,她教姬玉泫伴梅舞劍,那時候,小小的姬玉泫的個子才及她的胸口,體內真氣遠不如現在渾厚,舞劍時手腕使不上勁,輕輕一帶那劍就會脫手。
那年姬玉泫方十四歲,豆蔻之年,一見驚鴻,未完全長開的五官尚且青澀,卻已初具傾世容姿。
她自然不會刁難那麼稚嫩的女孩兒,平日練劍切磋,她總有意無意讓幾招,莫叫小姑娘輸得太難看。
作為年長之人,便該多擔待一些,卻不曾細想,這分獨獨對姬玉泫的偏袒內藏了幾分私心,幾分他意。
梅如君有些恍惚,姬玉泫一劍將刺入她的眉心時,她才恍然回神。
當的一聲,長劍被劍鞘格開,鋒銳的劍氣掀起梅如君的額發,在細膩白皙的眉心留下一點朱砂。
梅如君的雙瞳中倒映出姬玉泫冷漠的臉孔,褪去稚氣的臉龐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不笑時已惹人遐思,一笑,便驚心動魄。
她來,卷著一身輕靈的冬雪。
經歲月沉澱,淡漠生死,染上厚重的風霜。
她的眼神越來越冷,心越來越硬,談笑間殺人飲血,如紅梅落唇。
她像踏雪的風,也像入骨的雨。
人世之間,注定不會有人絆住她的腳步。
可這樣的謫仙,也動了凡心。
而她所思所念之人,卻不是自己。
梅如君繾綣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淒冷,如果恨能在姬玉泫的痛苦中投射出她的身影,她也甘之如飴。
姬玉泫想速戰速決,梅如君卻不如她的意。
拖拖遝遝,
過了百餘招,梅如君仍是溫溫吞吞的打發,隻守不攻,防得滴水不漏。
她似乎知道姬玉泫心急且躁,體內的血脈之力堅持不了太久,所以她故意用這種方式拖延時間,眼看著姬玉泫出招的動作越來越慢,身後的赤翼也逐漸黯淡。
金蓮凋謝,姬玉泫一腳踩空,身子僵立,落地一個踉蹌。
鋥——
長劍出鞘,梅吟九調。
姬玉泫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眼看著一截劍尖即將穿透她的心口,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靜止下來。
她能看清那銀亮的劍刃上熟悉的印紋,還是十多年前初見時的模樣。
布帛破碎,皮肉綻開。
尖銳的劍鳴聲破開虛空,由遠及近,眨眼間已到近前。
黑亮的思泫劍由下往上挑,撥開銀鋒。
剩下半截劍刃刺進姬玉泫左肩,刺入皮肉的銀刃挑起一朵紅梅。
樂小義以身相代,一掌震開姬玉泫,後背承劍鋒橫向斬擊,自肩後劃開一道猙獰傷口。
樂小義忍痛回身一劍,被梅如君攔截,劍尖點中銀亮的劍脊,再無寸進。
梅如君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本該為自己淒清感情畫上一個句點,親手將姬玉泫定格在無情且絕望的瞬間,卻被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橫刀奪愛。
樂小義剛換的衣服又被鮮血染紅,她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充斥著憤恨殺意與後怕心悸。
如果她再晚一瞬,姬玉泫就會被這個瘋女人殺死。
姬玉泫後背撞上一棵樹,身體一震停下來。
看清此刻與梅如君對峙的人,她呼吸一窒,忙道:“小義,快退!”
樂小義不可能是梅如君的對手。
姬玉泫急變的臉色毫無保留地映入梅如君的瞳孔,她嘴角重新牽起一抹笑,但這笑清清冷冷,不含一絲一毫的感情。
魂元境氣息爆發,樂小義避之不及,仿佛迎麵遭了一記重錘,看都沒看清梅如君如何出手,就被大力拋飛。
懸空的瞬間,她失去了知覺,也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淩冽的劍氣從四麵八方呼嘯而來,下一瞬就能在她身上紮出無數的血窟窿。
姬玉泫朝她撲過去,但她們距離太遠了,劍氣一瞬間就將樂小義埋沒,轟隆一聲,無形的氣浪翻出去,哢哢嚓嚓落
了一地枯枝。
四周交手的兩方人馬同時被氣浪擊中,一時間人仰馬翻,遍地狼藉。
姬玉泫撲到半路,也被迫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