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義雖然無法動彈,但?意識並未完全消失,她聽見了遠方聲聲震鳴,也覺察到姬玉泫貼近她耳側時的吐息。
以及那一聲……活下去。
她的靈識在識海中掙紮,幾次想要掙脫束縛醒過來,卻又像被什麼壓製著,始終無法脫離那片牢籠。
每當她即將醒來,姬玉泫刻在她額前的印記便會悄然亮起,將?她的靈識壓下去,讓她陷入混沌虛空中的身體繼續沉睡,可體內鴻蒙劍心又?悄然運轉,吸納天地之間靈氣的同時,也以極快的速度修複她受損的筋骨。
以她的魂魄之力,根本不足以解除姬玉泫給她設下的封印,身外一切動靜化作虛無,轟鳴之聲消退,她想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可無論如何無法睜開眼睛。
時間在她焦急的情緒之中緩慢流逝,她感覺自己已被隔絕於天地之外,沒有日升月落,晝夜更迭,也沒有春夏交替,時日變遷。
她不知道自己會去往何方,隻能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等待時光老去,萬物消亡。
如此不知過去多少時間,終於有一天,姬玉泫畫在她眉心的符印淡去消失,樂小義從沉睡之中睜眼,白茫茫的天地間,一片空闊,四下無聲。
這感覺似曾相識,像極了浮屠宮中霧氣彌散,天地空茫的景象,可又不完全一樣。
她的身體浮在空中,天與地之間,無限延伸開去。
原以為此地一切虛無,可她心念一動,腳下便出現一方石階,每往前邁一步,石階就多一格,一級一級,登天之梯,直上雲霄。
樂小義一步一步往上走,走了很久,不?見儘頭,但?除了腳下這條路,茫茫無際的空間之中,什麼也沒有。
她隻能繼續攀登天梯,越往上,天地靈氣就越豐厚,可距離天空越近,所承受的來自天幕的壓力便越大,到得後來,樂小義感覺自己肩上像扛了一座山。
每朝前走一步,這壓力都好像要將?她的脊梁壓彎,連雙膝都已發出不堪重負的異響。
她紅了眼睛,一個念頭躥升上來,心裡有個聲音問她,你要不?要放棄?
放棄?
樂小義捫心自問,她還有什麼可放棄的?
不?知道繼續堅持有
什麼意義,更不知道這條路到底有沒有儘頭,她踏出的每一步,所做的一切努力,除了自我寬慰,還剩下些什麼?
她連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都不知道。
無能為力,無所作為。
她隻是,想活著從這裡出去。
想要對得起姬玉泫的囑托。
她再踏出一步,雙肩猛地向下一沉,體內氣機翻湧,幾乎破開她的身體,從胸口喧囂出來。
樂小義撐著雙膝大口喘氣,待胸口悶痛的窒息感稍稍減緩,又?一步邁了出去。
轟——
像一整座山當頭砸在她身上,她膝蓋一軟,噗通跪在石階上,尖銳的棱角磕破她的膝頭,血跡浸潤石表,一階又一階。
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
霧茫茫的天地中,一段由下至上延伸的階梯依然沒有儘頭,但?一道虛影卻憑空出現在昏迷的樂小義身邊,席地而坐,望著腳下兩條色澤鮮豔的血痕,喃喃念道:
“四百九十三萬六千五百七十二步,合一百六十七個晝夜並三時一刻。”
將?近半年。
樂小義從踏上石階的第一步,到徹底昏迷,期間一步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