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沒準到最後你隊長爺爺會讓投票,所以這個票數就很關鍵。”
宋寧玉拉著宋禾的手分析,眉頭緊緊皺起:“你跟村裡人沒有交惡,這是最好的,我想想還有什麼可以拉票……”
宋禾猶豫片刻:“我覺得不要拉票。”
“那咋成呢,這是不要下地的活!”
“姑,你是想要好老師,還是普通的老師教大妞呢?”
“我……”
宋寧玉話音一頓,少頃,表情慢慢舒緩。
“咱荷花是個小滑頭!”
今晚的李家村注定是個不眠夜。
李隊長把村裡要辦幼兒園這個消息在村民們吃晚飯時透露出來,等到家家戶戶洗碗時,這則消息已經傳遍村莊啦。
會計張春平看到自家婆娘王翠蘭匆匆從門外進來,虎著一張臉:“這麼重要的事兒你咋不告訴我嘞?”
“還沒說定怎麼告訴你?”
“現在外頭都傳遍了!”
“那是因為今兒才下午說定。”
張春平覺著自己有理,要是他真說出來,依照他婆娘那嘴的慣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
王翠蘭一梗,話鋒一轉:“那這事兒你咋想的,咱們家小琴也……”
“等等,這話你可彆出去說,臊死人。”
張春平立馬打斷她的話,“咱家小琴是啥水平你不曉得,小學考了三回都沒考上初中,你還不如讓老大家的去!”
王翠蘭這下是直接心梗,想反駁又不知從何反駁。
“老大家的沒可能,肚子快三個月,被那幫娃娃衝撞了都沒處說理去。”
至於她閨女小琴……她也辯不出個所以然來。
哎,隻怪他們家沒有吃文化糧的命!
和會計家相似的對話在很多人家中上演,紛紛想著自家人能否當老師,能否不下地賺公分。
宋寧玉從宋禾家出來後整個人便十分平和,一點兒也看不出進門時那急躁的模樣。
隻是胳膊肘下緊緊夾著一樣東西,似乎異常寶貴。
“這啥呢?”張秀娟故意問道。
“我們小禾給大娃幾個寫的書,娘你瞧瞧這字畫、這內容。嘖嘖嘖,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寫得出來的!”
都說侄女肖姑,荷花指定是像她多一些。
張秀娟:“……”
這話聽著怎麼就這麼讓人上火呢?
“得,我知道你啥意思。強子他爸上公社去了,你把書放飯桌上,等會兒他回來我會提醒他看。”
宋寧玉心滿意足地將本子擺放在桌子正中央,還特意把煤油燈給挪開。
夜色如水,村民們三三兩兩的聚成一堆,討論的都是這件事兒。
“隊長啥時候回來?”
“四點多那陣子去的,我尋思著快回來了吧。”
“哎,咱們村自己辦個幼兒園,又不要公社批錢,怎麼還得去問問公社同不同意?”
“當然,要不公社不讓辦,錢不就白白花了,不過我想是會同意的。”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討論,眼睛全盯著村口方向。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瞧準這個機會,開始拉票。
李鋼鐵他爹就直言:“我家鋼鐵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大家夥幫個忙,到時候就選他。”
“咋,老師靠投票選?”
“不然嘞。”
“那也不能投你家鋼鐵,娃娃裡多少女娃呢,得女老師方便些。”
彆看村民們沒多少文化,卻也曉得這方麵的知識。
更曉得要想孩子成績好,那麼老師水平就得高。
就像宋禾所想的那樣,一部分眼明心亮的村民已經意識到自己家娃娃能學成什麼樣,和老師關係不可謂不大。
事關自家孩子大事兒,自然得摒棄各種“後門關係”,給自家娃娃選出最好的那位老師。
遠處傳來馬車聲,人人順著村口方向看去。
“是大隊長回來了。”
幾分鐘後,馬車出現在村民們的視野中,停在曬穀場上。
“隊長,咋樣啊?”
不少人匆匆圍的上去,把大隊長圍個水泄不通。
李隊長麵上帶著笑意,抬手壓了壓:“安靜安靜,聽我講。”
場麵頓時安靜下來。
“公社說,咱們要在村裡辦幼兒園的想法很好,很值得表揚。說咱們這是新風向,是為廣大的農民減輕負擔!”
“好!”
這話一說完,大家夥們齊齊鼓掌。
“為此呢,公社特地幫我們找了一批的磚瓦,給咱們建大禮堂用!”
“好好!”
“這可是大喜事,有磚瓦咱們就不要再用黃泥啦,娃娃們冬天也不會被風刮到。”
口頭的表揚,遠不及實際的好處讓村民們來的興奮。
要說建禮堂磚瓦才是大頭,雖然禮堂也已經快竣工,可能省一些也是一些,蚊子肉也是肉。
難怪大隊長這麼嚴肅的人,從下馬車那一刻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會計張春平適時說道:“最近剛好沒啥事忙,咱們努努力把禮堂建好,開春就讓娃娃們進去讀書!”
“好好好!”
“這話行,大家夥加把勁!也就半個多月的事兒。”
既然公社同意了,材料更是沒問題,那麼老師呢,村民們最關注的是老師。
李隊長沉凝片刻:“老師,咱們自己從村中選,老師工資公社是不發的,也得咱們從隊裡出。我跟春平幾個人商量後,一致覺得,以後不發錢,用公分來代替給老師的工資,每天就按10個公分算!”
原先蠢蠢欲動要讓自家人去當老師的人,聽到沒有工資後,心中退了一步。
可一聽每日有十個公分,又再次心動。
十個公分啊,這可是滿公分!
平常隻有壯年男人乾一天活才能拿得到。
就有人好奇問了:“大隊長,那老師咋選呢?我瞧著應該很多人願意當。”
李隊長從兜裡摸出根煙點燃,鐵麵無私說道:“老師,咱們選不行。”
“啊這……”
“得娃娃們選,得有娃娃的家長們選。”
李隊長繼續說道:“誰想要當老師,明天之內來我這兒報名。等三日後,這些老師輪流給娃娃們上一節課。到時候你們想看就在邊上看著,誰講的好?誰能管的住娃娃?那不就一目了然了。”
是了,就該這樣!村民們一怔,立即點頭同意。
這個選舉方法宋禾很快知曉。
說實話,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她心中不禁再度出現兩個字:穩了。
她為了畢業後就業能夠更順利一些,可不隻考了一個幼師資格證,甚至中小學的教師資格證也考了下來。
考過教資的人就是這麼無所畏懼。
宋禾已經做好了要重新當上幼師的準備,不需要為未來發愁的她今晚難得能睡個好覺。
村莊慢慢歸於平靜。
曬穀場上的幾處火堆已全部被熄滅,不知名的鳥兒發出陣陣叫聲,夫妻在暖烘烘的房間中窸窸窣窣的夜談。
而遠在十幾公裡外的上坪村,今晚與李家村一樣,同樣有些不平靜。
李家村有大事,上坪村同樣也有大事。
那對三個月前從市裡來的夫妻,今兒又來啦!
話說這件事兒,也是幾個月前十裡八鄉的一件奇事兒。
上坪村是比李家村更加偏僻的地方,同時也是更加排外的地方。這個村除了從外頭娶來的媳婦兒,有七成以上的村民都是姓雷。
這個村出名就出在還沒解放前,村裡的山上有一座黃大仙觀!
說起來,黃大仙觀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以前源陽市大部分道觀也有一尊黃大仙。
可此大仙非彼大仙。
除了上坪村那座黃大仙觀外,其他所有的道觀供奉的都是一位叫黃初平的大仙。
這位大仙,是依靠自己的修煉,由人得道成仙。因幫百姓除害興利,所以受民眾敬仰,得人供奉。
而上坪村那位大仙,是正兒八經的黃皮子!
雷神婆,正是供奉黃皮子的人。
她才出生就喪父喪母,被當時黃皮子觀的守觀人收養,自小學會了這位守觀人的一身本事。一生未婚,幾十年來就住在觀中。
要說張秀娟對她敬而遠之也有道理,連村中本姓同族人對她也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甚至耳提麵命,不準讓自家的小孩跑到那處去玩。
原本黃皮子觀附近還住著幾戶人家,可這十多年來,是搬的搬,遷的遷。
如今,那方圓幾百米竟然隻有一處黃皮子觀!
沒人曉得雷神婆多少歲,因為比她早出生的都死了。如今本族人能知道她的事跡,還是因為家中長輩的口口相傳。
村裡人從來不敢管她,每當以為她已經去世時,人家卻好好的出現在村中,差點沒把上坪村的人嚇得魂飛魄散。
早年間雷神婆的名聲很大,不少外地人,甚至港城人都會不遠千裡趕來。
可解放後這位雷神婆便變得默默無聞,仿佛被世人遺忘了一般。
來找她的,也再不是達官貴人,而是像李二奶奶那樣的附近鄉下人。
直到三個月前,一對市裡的夫妻趕來上坪村,指名道姓要見這位雷神婆,這才勾起十裡八鄉的好奇心。
今晚月色昏暗,來不及趕回縣城的夫妻兩人便在上坪村住下。
屋裡女人坐在火爐旁烘烤頭發,歎口氣說道:“咱們來一次可是大難事,證明不好開。這次要沒把事兒辦好,等下次再來,怎麼說也得明年。”
男人拍了拍床鋪,露出一抹嫌棄。
他沉聲道:“雷神婆說遇到一個再合適不過的,明兒打聽一下那個孩子,我想應該能成。”
女人蹙起眉,把毛巾扔在一旁。
“可雷神婆前幾個月還讓咱們去河省找嗎。現在又說在安省,逗咱們玩呢!”
“快閉嘴!”
男人怒目瞪她,下意識的打開窗戶看眼窗外,見一片漆黑這才放心關上。
女人也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有些後悔,趕緊解釋:“是我說錯了話,雷神婆指定有自己的道理。”
她頓了頓,“要是真能給咱們帶來個兒子就好了。”
他們夫妻倆成婚十年,可惜一直未能生育。
看了中醫,又看了西醫,明明兩個人身體都沒問題,什麼方法也都試了,可依舊如此。
直到有天經人介紹認識這位雷神婆。雷神婆她一針見血的指出來是她丈夫命格有問題,今生注定無子。
這哪能行呢?兩人當即拜托雷神婆指點。
雷神婆收了供奉,對此事倒也上心。直說他們唯有一解,那就是尋個命格好的孩子,引來自己的孩子。
“你這輩子注定無子,若是真生下來,那也很快會被收走。隻有借命抵命,才能保他順利長大。”
雷神婆的話在男人的腦袋裡反複出現。
這是真的嗎?
男人花費無數人脈錢財,甚至把祖上傳下來的幾樣古董都給賣掉,又找了許多大師問問,最後得到的結論和雷神婆一模一樣。
從此,他就對雷神婆的話深信不疑。
男人頗有些無力的坐在床鋪上,隻希望此趟能夠順順利利的,彆再出現什麼變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