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氣得嘴巴撅起,恨不得跟大娃用武力說話。
宋禾壓抑住笑,這兩小孩在娘胎裡也不知道怎麼發育的,可能是你搶了我一些東西,我又搶了你一些東西。
她眼淚快從眼角流出來:“那小妹你以後還要上月亮嗎?”
小妹肯定的嗯兩聲,然後小聲道:“我不但要上月亮,我還要送姐姐你一顆星星。”
她話裡微微羞澀,宋禾聽了嘴巴微張:“送我顆星星呀?”
“對,一顆星星。”小妹眼睛很亮,興奮道,“俞爺爺說可以自己命名的,我就要命姐姐你的名。”
宋禾被她這話說得心中高興,飄忽忽問:“為啥呀?為啥要命我的名兒?”
小妹疑惑的嗯了一聲:“沒有為啥,我就想命姐姐你的名。”說著她把懷中小抱枕動了動,“就像姐姐你給我花格子一樣。”
她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要考慮值不值,不要考慮自己虧沒虧,她就是想把好東西給姐姐。
因為姐姐也總是給她好東西呀。
突然間,宋禾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她心中一陣暴擊,恨不得親小妹幾口。
啥是小棉襖,這才是小棉襖!
一個小抱枕就換了一個星星,這世上哪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兒!
她如今也二十出頭了,最近兩年總有人催宋禾談對象,催她結婚。
這個人說三小孩也大了,她這個大姐當的也仁至義儘了,可以為自己活了。
那個人說她歲數大了,還不結婚隻能找二婚頭,往後生小孩都不好生,等她老了靠誰呢?
可宋禾想說啥男人都沒有自己靠得住,甚至沒有她弟妹靠得住。
有多少男人會送另一半星星呢,可她家小妹就會啊。
宋禾眼睛半天過去了,還是濕熱的。
夜漸漸深。
窗外樹影搖擺,寒風吹過簌簌作響。皎潔的月亮慢慢藏與雲層當中,沒過一會兒又從雲層中探出頭來,掛在樹梢上。
人間陷入睡夢中。
——
冬至那日雖是雙胞胎的生日,可大娃還是逃不掉在廚房做菜的命運。
陳科抱幾個地瓜跑進來,頭上還帶著點點白雪,凍得嘶哈嘶哈的,嘴裡冒著白霧。
“呦,大娃今兒是啥好日子,做這麼多菜呢!”他看了灶台,又探了鐵鍋,突然道:“是了,我都給忘了,今兒是冬至!”
大娃如今切菜切得像模像樣,速度比宋禾還要快,切得也比她還要好。
他此刻露出個笑容:“今天是冬至,也是我和小妹生日。”
陳科驚訝一聲:“是嗎。”緊接著送上一句生日祝福。
他坐在灶爐前的小板凳上,用火鉗翻著爐子裡的紅薯。
哎,是真的要想一條出路了。
瞧瞧這灶台上的一樣樣菜,有魚有排骨。
再瞧瞧他手上的,三四個紅薯。
都是冬至,差彆真大。
從前是田中事多,完全閒不下來。而這陣子農閒,陳科就天天到公社空地上和老人家一塊烤火,又說了許多好話把老人家哄高興。
可彆小看這些老人,他們對公社關注度高,家裡又有小輩,陳科好些消息就是聽老人聊天時知道到的。
比如說幾個月前公社在山上竹林中種了一批竹蓀,老人說這竹蓀大約明年四五月就會長出來。
陳科曉得竹蓀是什麼。他家小弟身體不好,他媽不知聽誰說竹蓀吃得補,於是到處搜羅竹蓀給小弟吃。
哪知竹蓀補是補,可脾胃虛寒的人也是不能吃的,他小弟正好就是脾胃虛寒。
因為這事兒,他媽懊悔許久,從那之後對他小弟更好,好到家裡肉蛋必須先供小弟吃,他吃完其他人才能吃的地步。
陳科就一直想不明白,明明那些竹蓀吃下去他小弟也沒出事,吃得時候也比誰都高興,一根一條都不準讓彆人碰。怎麼後來就能天天在家裡叫喚“你們對不起我”“你們是不是想害死我”呢?
他家兄弟姐妹總共四個,個個都被壓著照顧小弟。
陳科在家裡實在憋得慌,所以即使現在有通知說可以回城,他或許還會猶豫猶豫。
隻是在鄉下,他也想做出一番成績來,讓自己過得好一些。
這個竹蓀,或許就是突破口。
許多老人說公社會種竹蓀是宋禾提議的,他便想著多向宋禾了解了解竹蓀。
陳科心中細細想著,抬頭笑笑問:“大娃,你家姐姐這會兒在家嗎?”
大娃拿著鍋鏟揮舞,點點頭:“在的。”
姐姐這會兒好像在家裡和小陸哥哥琢磨著修收音機。
宋禾家。
房間內,宋禾小妹米寶齊齊圍在書桌旁邊,椅子上坐著陸清淮。
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前方,一手扶著收音機,一手拿著螺絲刀。
這台收音機是宋禾從廢品收購站搶到的。
經過幾年來她每個月持續光顧廢品收購站,成功和廢品收購站的老頭搞好關係。
好到啥程度呢,好到這老頭會給她留收音機了。
當初她買幾本書還暗搓搓多收她錢的老頭,竟然會給她留下這麼一個好東西!
宋禾高興得很,然而高興隻持續到見收音機修理師之前。
當她把收音機給修理師看時,修理師的一句“我不會,平和縣也沒人會”的話,讓宋禾心中拔涼拔涼的。
果然奸詐老頭還是那個奸詐老頭!
她就不該貪小便宜,信這個老頭!
宋禾氣得要死,回去找那老人說理,結果那老人下班了,找不到他人了。
怒火中燒的她隻能反手一個投訴,就是不曉得有沒有用。
然而不管有沒有用,這台收音機反正是砸她手裡,隻能將它帶回家。
可是沒想到還真應了那句“山窮水儘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嘞。
陸清淮說他會修!
宋禾此刻就認真看著,他這架勢好像真的會修。
“我突然想起,你上回買的那個手電筒也是修了自己用嗎?”宋禾好奇問。
陸清淮飛速看她一眼:“是的。”
嘴上說“是的”,但宋禾卻意外從他眼神中看出一個“那要不然嘞”的意思。
宋禾笑笑:“我以為你是拿來當榔頭使。”
她這話說完,陸清淮手上動作仿佛都停滯了半秒。
“真的,我真不是開玩笑,你出去問問,好多人就愛去收購站撿壞手電筒當榔頭。隻是這東西耐用,平常還真難從收購站中搶到。”
宋禾記得汪小晴家就是用這個,她說除了不能砸石頭,彆的都能砸。
說完這話宋禾就閉嘴不說話了,她做事兒的時候也怕彆人吵到她。
可半會兒後,陸清淮卻有些不自在。
他最喜歡聽人家絮叨,特彆是聽宋禾。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宋禾聲音很好聽,罵幾個小孩的時候都好聽。
奇怪,真的太奇怪,他剛來那會兒也不覺得。
陸清淮對於日常生活中自己不懂的問題,都是抱著鑽研學術般的精神去解決它。
可這次有些不一樣,他越是想搞清楚,越是要關注宋禾。越是關注宋禾,越是覺得她聲音好聽。
這倒是形成一個閉環。
陸清淮心中即使想著事兒,但依舊能夠一心二用,手上修理的動作不停。
宋禾該買的配件都買了,眼看著陸清淮快要修好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小禾同誌在嗎?”
是陳科的聲音。
小禾同誌?小禾?
陸清淮不受控製地微微抿嘴。
自己叫的還是宋禾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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