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臨。
暮春傍晚的風是微冷的,吹在身上還帶著點涼意。
宋禾很擔心大娃的身體,在吃過晚飯後,又給他煮了一碗薑湯。
家庭會議的場地也從飯桌給改到房間。
房間裡門窗關上,外頭的冷風吹不進來,又點上一盞煤油燈,整個房間泛著融融暖意。
宋禾坐在椅子上,清咳兩聲:“今天呢,姐姐有事要和你們聊聊。”
米寶疑惑:“啥事兒呢?”姐姐怎麼這麼正經?
宋禾把書桌抽屜裡的本子拿出來,心中打好了腹稿。
她翻開第一頁瞄一眼說:“你們很快就要進入初中了對吧?進入初中後就不是一個小孩子了,你們周圍的環境也會和小學不同,姐姐主要就是想說說初中的事情。”
大娃犟嘴:“我們升高小就是大孩子了。”
宋禾也沒反駁他,繼續說:“進入初中就是進入青春期。青春期就是你們從兒童,長為成人之間的一段時期。大部分小孩有了叛逆的思想,自我意識也開始增強。”
說著,她半眯著眼睛,看了三人一眼。
然後道:“比如說大娃,不論姐姐說什麼,他總要頂一嘴,找到姐姐話中可有可無的漏洞。”
大娃一個激動,嘴巴動動想反駁,最終還是抱著手臂閉嘴不說話。
宋禾又把眼神看向小妹:“還有小妹,有了點爭強好勝的苗頭,那天看到小媛有了一個新發卡,你回來就說也想要新發卡。可是你家裡都有許多發卡了,一天戴一個一周都不重樣。你是不是看小媛有那個款式的,所以也想要那個款式的?”
小妹微撅起嘴巴:“小媛說我發卡老土,說我的發卡是廢品收購站找來的。”
宋禾一哽:“不要太在意彆人的說法,她說你的發卡是廢品收購站找來的,就真的是了嗎?每個人審美都不同,她覺得老土,可姐姐卻覺得這個款式經典。”
這個款式就算放在後世都能打,而且也隻有一個是廢品收購站找來的,其他都是她拜托楚怡從首都買的,或者是秀秀和田寶珠送的。
說實話,宋禾覺得她從廢品收購站旮旯角裡找的那個反而最好看。
小妹抿著嘴,手指緊緊握著,眼睛慢慢變紅,好半天才道:“可是小媛帶著彆人一起說,又不是……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說。”
燭火輕微晃動,宋禾突然有些沉默。
她蹲下身,拍拍小妹的肩膀說:“那姐姐向你道歉,是我沒有搞清楚情況。”
宋禾想要藏富,所以不會對外說發卡是從首都或者從海市來的,一般都是打哈哈過去。
有些人在她這裡沒得到答案,或許就去問了小妹。
小妹把不露富這件事兒記得緊,就隻能說發卡是廢品收購站買的,這才導致學校有小孩說這種話。
想象到一些場景,宋禾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可小妹卻說:“沒關係的,我自己知道多少錢。當時我想要小媛那種發卡,現在才不想要了。”
宋禾想了想:“改明兒你考完試了,姐姐再給你買一個發卡,亮晶晶的那種。”
小妹眼睛一亮:“我不想要發卡,我想要紅裙子!”
宋禾一口應下。
眼瞅著小妹又興高采烈的,宋禾就把目光移向米寶。
看著米寶她心中有些苦惱,怎麼說呢?這孩子好像直接跨過青春期似的,頗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
可宋禾不知道這種性格的孩子內心是個什麼樣的,會不會感覺很累,會不會有孤獨感。
她曾經有個朋友就和米寶外在表現的性格很像。她對外人禮貌熱情,對家人細心愛護,她就像個天使一樣,有她在周圍人總是很開心。
她擅於與人相處,很擅於幫人解決麻煩,和所有人都能搞好關係。
可是,某天她確診出微笑抑鬱症。
心理防線某天就崩潰了,開始情緒低落,對一切事物都不感興趣。她被負麵情緒壓得崩潰,甚至全方位的懷疑自己,否定自己。
宋禾一直不覺得孩子有超乎年齡的懂事是一件好事兒。
孩子就該有孩子樣,可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所以宋禾就苦惱米寶到底是本性就如此,還是在壓抑著自己。
她跳過了米寶又說了一會兒話,半個小時後讓大娃和小妹留在房間裡,她則帶著米寶去他們的房間。
宋禾點燃房間裡的煤油燈,將燈罩蓋上。
房間內影子晃動,在安靜的環境下,偶爾能聽到煤油燈發出的細微啪啪聲。
宋禾把米寶拉到身前,認真問:“我覺得咱們米寶很棒,特彆特彆的,你開心嗎?你在迫不得已和彆人交流時會不會很煩,交流結束後心情會不會很低落?”
米寶一愣,點點頭:“會的,可我回到家後就不會了,看到姐姐還有大娃小妹就不會。”
家裡就是他的安全地帶,無論是多麼糟糕的心情,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總能被撫平。
宋禾摸摸他的頭:“那咱們米寶就要學會有效社交。並不是所有人值得你去費大力氣周旋的,誰讓你感到不高興了。誰讓你感覺到心理有負擔,你就要趕緊遠離他。你要學會說‘不’,有的時候不是你對他好,他就會對你好。很多人都是利益至上的……”
她話音一頓,不知道能不能跟小孩子說這些大人世界的話。
小孩的世界該是單純的,即使是升入中學後,學校的世界也比社會單純許多。
可米寶卻聽得懂,他點點頭:“姐姐的意思是不是我給這種人說十句好話,都比不上給他一分錢?”
宋禾思考一下,遲疑地點點頭。
倒也可以這麼說,對於經濟狀況不好的人,當然是一分錢更加重要。
米寶舉一反三的能力驚訝到宋禾,她壓根就不需要對米寶循循教誨,米寶沒一會兒就悟出來了她話中的意思。
宋禾表示很欣慰,又拉著三個小孩講了一會兒後,等到月亮爬上半山腰時才停下講話。
小妹要去跟俞爺爺學習,米寶和大娃想去和傅爺爺幾人聊天。
宋禾今天倒是有事兒,拿出本子坐在書桌前,這下一些關於青春期性教育的知識。
依稀記得在她上中學時,學校經常會組織一些人來開講座。
比如說心理老師,他會來講遇到家庭暴力,校園暴力以及學習壓力上的事兒時該怎麼處理解決。
市裡的醫生也會來說男女學生在這一階段上的生理變化。
宋禾今天主要就是寫一本有關男女生生理變化的冊子。
後屋。
月光明亮,在說話聲中爬上了柳梢頭。
俞許的屋子裡不時傳來授課的聲音,又或者是小妹的雀躍聲,還有俞爺爺的放聲大笑。
院子裡的幾個老人在逗大娃和米寶,大娃的臉蛋慢慢有些紅,傅爺爺們就又笑了一聲,說:“咋跟個小姑娘似的,臉蛋這麼容易紅?”
大娃捂著臉搖搖頭:“我才不是小姑娘,我這是太熱了!”
他身上確實穿著一件厚實的長袖,這會兒正使勁兒拉著衣服領口,想往領口裡灌風。
一旁的陸清淮覺得大娃有些不對勁,摸摸他的臉疑惑:“你真的是太熱?”
大娃點點頭,掰開衣服,露出裡頭的一件馬甲:“姐姐給我穿的,我都快熱死了。”
陸清淮注意看了一下,兩件長袖加上一件馬甲,在這種天氣裡確實夠熱。他又摸了摸大娃的額頭,感受到是正常的溫度時才放下心。
然而大娃心卻有些慌慌的,沒等米寶一起回家,找個自己很困想睡覺的由頭,就快速跑回家,跑到房間裡。
宋禾聽到動靜,對著門外大喊一聲:“是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