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落西山,鳥兒在晚霞下飛翔。
天氣已經沒有中午那麼炎熱了,隻是那迎麵吹來的風依舊是溫熱的。
宋禾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往回趕,不是她騎不快,而是此時騎不動。
很少痛經的她,這次竟然痛經了。
或許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又太過忙碌的原因,這次竟然把痛經的毛病勾了起來,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宋禾臉色慢慢發白,怕待會兒天黑了,於是忍著劇痛蹬著自行車趕回家。
半個小時的路,她騎了快一個小時。
等到家後,天際處最後一抹夕陽也已消失,天空隻留著一片紫紅色的晚霞。
公社裡,家家戶戶升起炊煙。
社員們已下工回到家中,男人坐在院子裡休息,女人在廚房中忙活。
宋禾回家的路不需要經過任何一戶人家,所以沒一個人發現她的不對勁。
進入公社後,她就再也騎不動了,乾脆拖著自行車往家裡走。
還好公社門口離幼兒園不算遠,等她走到家門口時,整個人臉色白得可怕,嘴唇毫無血色。頭上也出許多虛汗,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大娃幾人聽到動靜趕了出來,頓時驚了,緊張慌神問:“姐姐你怎麼了?”
宋禾無力再說話,衝他們擺擺手,然後進入房間躺到床上。
小妹一眼就看出來姐姐是痛經了,趕緊找出暖手壺,燒壺熱水往暖手壺裡灌開水,然後把暖手壺塞到宋禾的肚子上。
大娃心想姐姐是吃不了乾飯了,於是去廚房給她燉稀飯。米寶則有些不放心,打算到隔壁把田寶珠找來。
田寶珠看了後也沒法,無奈道:“這還真就隻能痛著,以後注意一點,彆著涼彆熬夜了。等你來完了,我給你開幾帖藥,你再熬了喝。”
宋禾點頭都不想點,隻能眨眨眼睛。
米寶著急得眉頭緊緊皺著,沒忍住脫口道:“姐姐其實我們在公社裡也挺好的,我們沒想一定要去縣城。”
宋禾瞪著大眼睛,好像是在說:你在說什麼傻話?
“真的。”米寶垮著肩膀坐在椅子上,“公社離縣城也近,以後我們就每天早早坐馬車去縣城上學,要不住宿也行。”
他覺得姐姐太累了,因為這個什麼縣立幼兒園,都費了多少精力。
年初時就因為太辛苦的原因免疫力變低,結果還病了一場。
一個感冒拖拖拉拉,拖了半個月才好。
前兩個月是最忙的,廣播站的事情多,再加上那個教材的事情,姐姐在有次吃飯時都快睡了過去,差點沒把他們嚇死。
米寶真是怕了,害怕姐姐又得生病。
房間有點悶熱,而宋禾身上蓋著薄被子,懷裡又抱個暖水壺,可謂是像是置身在火爐裡一樣。
可肚子卻又鈍疼,完全無法和米寶說話。
好半天,終於好了點。
宋禾半睜著眼睛有氣無力道:“你可真能想,我哪是為了你們?而是為了我自己。”
她舔舔乾嘴唇:“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並不是為了一些世俗的東西。太功利是不行的,無論如何,總得有一些信仰,一些情懷。”
按性價比來看,縣裡出的價錢確實比不上這工作量。
可宋禾想去那裡工作,本身就不是為了錢。
米寶沉默,端起水杯給姐姐喂口熱水。
夜幕降臨,天上繁星閃爍。
廚房中柴火燒得正旺,米寶坐在灶爐後,眼神裡帶著一些迷茫。
鍋中水咕嘟咕嘟響,漸漸地,一股老酒香從鍋中飄了出來。
十分鐘後,鍋中的蛋酒好了。
蛋酒裡有紅糖、雞蛋以及薑片,再倒入米酒去燉,喝下去特彆暖肚子。
這裡的人都覺得吃蛋酒能治經痛,甚至認為女人生完小孩坐月子,也得吃這個蛋酒。
米寶不曉得有沒有用,想了想還是燉一碗給姐姐吃。
宋禾躺了幾個小時後,好了許多。
現在肚子痛是不痛了,腰卻酸的厲害,全身無力,依舊不想從床上起來。
在這種時候她就很想念衛生巾,特彆是經期時睡覺常備的安心褲。
大娃和小妹兩人擔心宋禾,吃過晚飯後不肯離開愣是坐在房間裡守著她。
宋禾無法忍受兩人的注視,趕了三四趟才把兩人趕出去。
米寶也乖覺,把蛋酒放下後便乖乖離開,往傅爺爺們那裡走去。
小妹在跟著俞爺爺學習,大娃跑到傅爺爺房間去了。
米寶站在院子裡左看右看,最終往陸清淮房間走去。
陸清淮看到米寶探個頭進來,便把手上的筆放下:“有什麼事兒嗎?”
米寶看著精神有些不好,整個人都十分喪氣:“我有打擾到你嗎?”
陸清淮搖搖頭。
那米寶就放心了。
隻見他慢慢走進來,然後拉個凳子坐在陸清淮旁邊,脊背挎著,滿滿都是失落。
陸清淮從抽屜裡給他掏個糖,米寶卻淡淡瞥了他一眼:“謝謝哥,不過我不是小孩了,不吃糖。”
小陸哥哥好像一直把他們當小孩子,平時就是給糖給餅乾。
“好吧。”陸清淮點點頭,將糖放到自己口中,“你這是有什麼煩心事了?”
米寶點點頭:“對,但是我不知道該問誰,也不知道該跟誰講。”
陸清淮一頓:“連你姐姐都不能講嗎?”
要是小孩長大了,煩心事卻不跟她講了,她應該會很傷心的。
米寶垂著頭:“我不敢跟姐姐講。”
陸清淮嘴巴裡含著糖,眼睛從窗戶望向前方的一個小屋,好半天才道:“你們是最親的人,沒有什麼是不敢講的。不過我現在有空閒,你可以講給我聽聽。”
米寶沒說話。
半晌後,當陸清淮回頭看他時,他才艱難道:“我好像,我好像沒有姐姐說的信仰……”
陸清淮動作一頓,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米寶像是沒發覺一樣,又接著說:“我一直覺得姐姐最厲害,我想學著她,可是我發現姐姐在做一些事不講回報,但我卻總想著值不值得。”
他眼皮耷拉下來,苦惱道:“但姐姐說這是很世俗的東西。”
陸清淮長舒一口氣,身體徹底放鬆。
他想了想,突然笑出聲:“你覺得你姐姐是個萬事求回報的,死要錢的?”
米寶飛速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然後搖搖頭,即使宋禾不在場,他也求生欲滿滿。
可這頭搖得沒有什麼說服力,如果他不這麼認為,那現在的苦惱又從何而來?
米寶從四歲開始就跟著宋禾一起生活,家裡沒有其他人給予他成長上的引導,他隻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姐姐的步伐走。
宋禾確實喜歡錢,她當初說服李隊長開辦幼兒園的首要目的也是為了賺公分。
她喜歡把做任何決定都跟幾個小孩說,把自己為什麼要做某件事的原因給幾個小孩剖析。
米寶從小就看著宋禾是如何處理事情的,如何和人相處的。
宋禾在李家村將要開幼兒園時和他們說,以後就可以拿公分了。
在替公社做宣傳時,說的是這樣沒準以後能去公社做事情。
在和練主任相處時,吃了虧也要找補。
反正姐姐給他的感覺,就和現在有些不像。
好像是……思想境界突然拔高了一樣。
這讓米寶有些羞愧,羞愧自己竟然有這麼世俗的思想。
米寶歎聲氣,把剛剛和姐姐的對話重複了一遍,就想小陸哥哥給他解惑。
哪知陸清淮突然站起身:“你姐姐不舒服你不早說?”
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