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冬日的天空蒼涼高遠,瓦藍一片。
馮蘊不太清楚昨夜是何時睡過去的,迷迷糊糊醒來,身上像是被舂米的石杵搗過似的,自鎖骨以下,彌漫出一片嫣媚的痕跡,酸澀不已……
她歎口氣。
昨夜裡裴獗說,“怎會生得這樣嬌……”
在他心裡,她總是嬌氣的。
但他也沒有因此就饒過她,鋪天蓋地,就似采摘剛成熟的蜜桃似的,越是如此,越是要一口一口咬透,滲出汁來才好……
馮蘊覺得很冤。
其實他說得不對,不是己方無能,而是敵方太勇。
就裴獗那樣,再來兩個馮蘊,隻怕也吃不消……
“我還不曾告訴阿母。”濮陽漪語調略帶躊躇,看得出來,她對於自己的情感也是忐忑。
溫行溯這種人,怎會無緣無故送東西給女郎?還是給晉國大長公主的女兒平原縣君?
他這麼說了,就一定是深思熟慮過的。
馮蘊明白那種小女兒的情思,笑著打開荷包……
馮蘊方才隻是玩笑,看她說得真誠,又是從脖子上取下來的心愛之物,哪裡好意思收下?
她笑著推回去。
“阿蘊,你快說,麒麟玉怎麼樣?”
儘管有準備,還是被這塊玉石之美所驚住。
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紅了臉。
她頓了頓,咬下唇。
“小事。”馮蘊笑道:“將來你們成婚,我便是頭號功臣。有了孩子,你記得教導,沒有姑姑就沒有他們……”
濮陽漪有些迫不及待,很緊張。
所以,這便開始替大兄籌謀起來。
“與你說笑呢。”
馮蘊揶揄,“縣君不用擔心,禮隨人。大兄喜不喜歡,要看送他禮物的人是誰……”
“大長公主殿下,對此如何看?”
濮陽漪臉蛋紅撲撲的,像在胭脂裡泡過似的,扭扭捏捏過來,先誇馮蘊氣色好,再誇她衣裳好,最後開始局促不安地摳手心……
雖然馮蘊對溫行溯的情感轉變也有些猝不及防,但她對這二人的結合是心存祝福的。
她整個人愉悅起來,剛要伸個懶腰,環兒便來稟報。
濮陽漪低頭,從頸間掏出一個翡翠吊墜,“這是白馬寺的袁方丈開過光的護身符,阿蘊,我送給你,保你歲歲平安。”
上好的羊脂玉,質地濕潤,細膩柔和,握在手上似乎還能感受到女子的體溫和幽香,再看那精致雕工,顯然是出自宮廷國匠之手……
濮陽漪哪裡受得這樣的調侃?
這話是老實話,濮陽漪卻再次羞紅了臉。
馮蘊笑道:“以我對大兄的了解,這八字啊,已經有一撇了。”
馮蘊笑道:“好東西。要是送我的,就更好了。”
外麵車馬轔轔,人聲鼎沸。
如果得不到大長公主的首肯,馮蘊可以斷定,他們的感情不會順利。
“還是等八字有一撇了,再告訴她吧。阿母為我操碎了心,我不忍再讓她失望……”
濮陽漪看她當真不要護身符,又收回去,朝馮蘊行個禮,告辭離去。
小滿走進來,看馮蘊一眼,臉頰便微微泛紅。
“平原縣君求見娘子。”
馮蘊從認識她到現在,從來沒有見她這般靦腆……
用力拍馮蘊一下,含嗔帶笑。
濮陽漪雖然已經二十出頭,但是她的命運是攥在母親手上的。
馮蘊輕笑,“想說什麼便直說。”
馮蘊笑了下,點頭稱是。
天色喜人,鳥兒在稀薄的晨霧中歡快地啁啾。
果然甜甜的愛慕,最是醉人。
“瞧瞧你都說的是什麼,八字都沒有一撇的事呢……”
馮蘊推開窗戶。
濮陽漪從身側的仆女手上接過一個荷包,小聲道:
“我備了一個麒麟玉佩,自己打的絡子,不知送給溫將軍,會不會禮數太輕?阿蘊,你快幫我斟酌斟酌,看看這個能不能入得溫將軍的眼……”
濮陽漪的臉更紅了。
“這份回禮,煩請阿蘊轉交給溫將軍。有勞了。”
“娘子,將要啟程了,你可睡醒了?”
馮蘊看她害羞的樣子,攏了攏衣裳。
“行李都準備好了?”
小滿道:“仆女們早早便起身準備了,金雙和銀雙也過來相幫,彆看兩個小娘子嬌嬌弱弱的,手腳快得很哩。”
馮蘊走出去,一群人正在將行李搬上平板車。
金雙和銀雙也在。
姐妹倆很勤快,忙前忙後地張羅,手腳也麻利……
馮蘊看到了一臉快活的紀佑。
生怕活多累美人,他一手拎一個箱籠,輕鬆放到車架上。
金雙銀雙姐妹兩個,道謝不止。
紀佑笑得見牙不見笑。
“上車吧,你們快些上車去。外麵曬著,用不著你們……”
有那麼多人高馬大的侍衛,這些體力活,確實用不著細皮嫩肉的小娘子。
可金雙和銀雙很是過意不去。
“我們得王妃收留,正該多使些力氣,以謝恩人……白吃飯,不乾活,如何心安……”
紀佑笑道:“王妃好心腸,怎會因這小事怪罪,你們要真有心,往後把王妃侍候好,也就是了……”
金雙垂目道:“也不知我姐妹兩個有沒有福氣侍候王妃。”
馮蘊雖然留下了她們,但她身邊除了小滿這個得用的仆女,還有環兒、佩兒幾個,都是以前郡守府的舊人……
金雙和銀雙是插不上手的。
紀佑明白她們處境尷尬,寬慰道:
“你們無須刻意去做什麼,隻要忠心,總會有安身立命之處。”
金雙緩緩施禮,微微臉紅,“多謝紀大哥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