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避免不了。
他們和馮敬廷其實一樣,家裡的女兒就是攀附權貴和交換利益的物件,有幾分真心實意地疼愛,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她見怪不怪,不以為然。
裴獗的眼神卻好似被冰封住的。
他沒有當庭發作,直到一曲完畢,那少女盈盈行來,略帶局促地走到他跟前拜下。
“妾見過大王、王妃……若君不棄,妾願再為君奏。”
席上不少人流露出鄙夷的眼神,覺得羅鼎這馬屁拍得令人作嘔。
更多人,則是看戲。
隻有敖政知道,這羅鼎怕是要撞到鐵板上了。
李氏父女逃亡鄴城後,羅鼎這一批舊臣,在西京的處境便極為尷尬,羅鼎不升不降不溫不火,頭上就像懸著一把刀,不知什麼時候會砍下來……
這是要借著酒意,當眾賭一個機會?
一般而言,在朝為官的人都會給彼此幾分體麵,不會輕易得罪誰,更不會輕易讓人下不來台。
於是他又示意女兒走近一些。
“小女蘭卿,續弦所出,年方十六,素來欽慕大王……”
“羅鼎。”裴獗麵沉如灰,酒盞重重放下,“你好大的膽。”
羅鼎聽他直呼名諱,心下一涼。
裴獗沒看上他的女兒……
好在,他方才也給自己留了餘地,當即深深一揖。
“是臣下唐突,竟敢讓靡靡之音擾大王清靜。”
又回頭瞪著女兒,“還不快退下!陳詞爛調,出來丟人。”
那少女年歲小,沒經過事,大殿上被父親嗬斥,早已羞紅了臉麵,縱有輕紗遮臉,仍可見表情的狼狽,那雙紅透的眼圈裡,一閃而過的淚光……
裴獗不言語,算是給了羅鼎臉麵。
馮蘊卻是微微一笑,“曹郎何須動怒?令愛麗質天成,才情出眾,曲是好曲,調也是好調。”
就是沒有一個好爹而已。
羅鼎沒有想到她會遞一個台階來,當即拱手。
“王妃謬讚,小女蒲柳之質,不知天高地厚,當不起,當不起啊。”
馮蘊嘴角勾著笑,眸底眨著波,目光從羅蘭卿身上淡淡掠過,又回頭看裴獗。
這真是一個燙手山芋啊。
不知羅鼎當真是死馬當活馬醫,孤注一擲,拿女兒換前程,還是跟昨日入城大呼雍懷王威風的那批人一樣,非得給裴獗頭上戴幾頂高帽……
然後,一步步將他推向權力顛峰後腐化墮落的深淵……
裴獗麵容冷肅,淡淡道:“承蒙陛下太後恩典,諸公抬舉,餘得坐上首,怎敢居功自傲,大行荒唐?”
說罷他慢慢牽著馮蘊的手,起身,並肩朝端太後行禮。
“酒多矣,散宴吧。”
群臣微愕。
看著他夫婦二人大步流星地離去,久久才回過神來,齊聲道彆。
羅鼎這才鬆了口氣,隻覺得脊背汗涔涔的。
但他沒有料到,剛回到家中,就收到傳令,召他臨夜出使北戎,還特地將他誇讚了一番。
“惟曹郎有濟世之才、堅忍之誌、匡扶社稷之心,此行非你莫屬。”
誰不知道大晉和北戎剛乾過一場,尚未訂盟和解,此行一個不好就是羊入虎口……
羅鼎咬牙,“豎子歹毒。”
-
與羅鼎一樣不能成眠的,還有長信殿裡的端太後。
月色淒迷,燈燭的光影落在她憔悴的臉上,想到元尚乙說的那些話和他對馮蘊的親昵,便滿是哀怨。
“怨得了誰呢?到底不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親疏有彆,要他跟我一條心,比登天還難……罷了,由他去吧。”
林女史哽咽一聲,“太後,奴心疼你呀。陛下出生的時候,瘦瘦的那麼小一把把,哇哇地哭叫,要不是太後心軟,硬著頭皮在李桑若那毒婦的眼皮子底下把他拉扯大,哪裡能有今日……”
端太後沉下臉,“不得胡言。”
林女史嗚呼跪下,紅著眼抬頭,“太後責罰奴,奴也要說……這些年,旁人不知,奴卻是親眼看著的,太後吃了多少苦啊,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因何就要認一個相識不過短短數月的人做娘?這是將太後的心揉碎了,再將太後的臉打爛啊。”
端太後不言語,默默垂目,一顆心鼓脹脹的。
大太監徐永立在跟前,歎息一聲,“陛下年幼,被他們哄得團團轉,也並非出於本心……”
他語氣很輕,就像在閒話家常一般,可一字字對端太後,都是火上澆油。
“你此言何意?”端太後抬著紅腫的雙眼,望著他,“難道他們是有心哄騙皇帝?”
徐永微微眯眼,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表情,湊近一些,才低低地道:“不瞞太後殿下,昨日大長公主剛到西京,莊賢王便攜世子前往拜見……而大長公主和平原縣君,跟雍懷王妃交好,安渡無人不知。”
他頓了頓,特意留給端太後思考的時間。
這才又慢聲說道:“此事絕不簡單。隻是個中玄機……奴才也不敢參悟了。”
晚安,我的寶——
馮蘊:肉麻。不過,看誰說吧。
淳於焰:是的,寶……
馮蘊:已吐,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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