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不能說這樣的話。
馮蘊的眉梢不經意揚起,“看大王勤政,我心下卻是不安……陛下和太後都染疾在床,國朝大事全壓在大王身上,可這到底也不是長久之計……陛下若當真不治,大王準備如何是好?”
那天出事後,二人各自奔走。
馮蘊又有些忌諱談及此事,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安靜地坐下來談論。
若馮蘊隻是裴獗的妻室,按老祖宗的規矩,這種政務大事,是不可以插嘴多話的。
可她如今是王府長史,是裴獗的幕僚之首,問這些事理所應當。
裴獗沉默片刻,將旁邊的幾封折子拿過來,放在馮蘊的麵前。
“蘊娘看看。”
馮蘊將幾道折子全部看完,然後放回去。
再抬眼看著裴獗,一言不發。
裴獗也不說話。
風卷入簾,油燈輕爆,案上的書頁被風翻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音。
天家無小事。
每道折子裡湧動的都是帝國的暗流。
朝臣明裡暗裡都在試探,另立新君,會花落誰家,而這些折子,卻是直接諫言……
“莊賢王之子元閱,聰慧機智,可承祖製,教化在端太後膝下,以綿延皇統……”
這幾日,馮蘊每日入宮都會遇到大長公主,她也能明顯的感覺到,宮裡人對大長公主的態度,有所變化……
這個莊賢王,可是大長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這些折子的背後,很難說有沒有大長公主的授意。
馮蘊想到躺在龍榻上的阿元麵色青白的樣子,太陽穴隱隱作痛。
她問:“大王是如何想的?”
裴獗慢慢抬手,按壓了一下眉心,聲音淺淡地道:
“僚屬諫言,機不可失。”
短短八個字。
將他那些屬下的心思,說得清清楚楚。
這對裴獗來說,確實是一個好機會。
大丈夫行走一世,無外乎功名利祿。
裴獗雖已走上功名利祿的巔峰,卻還不是極限……
馮蘊看著他。
“大王呢,如何作想?”
暗夜無聲。
二人相對而視。
裴獗沒有即刻回答。
“劈啪”一聲。
不知是哪裡的野貓,將庭院裡的瓦盆掀翻,碎落在地麵,劃過一聲悶響。
嘩啦啦……
風驟起,拍在窗欞上。
裴獗慢慢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夜景,低低道:
“下雨了,蘊娘。”
馮蘊望著他頎長的身影,淡淡嗯一聲。
“昨日立春了,大王。”
裴獗轉過頭來,打量著馮蘊的臉,平靜地道:
“我若說順勢而為,蘊娘失不失望?”
順勢而為,關鍵看勢。
馮蘊擱在膝頭的手,慢慢地鬆開。
“無論大王如何,我都支持。”
裴獗眼眸一深。
是意外。
也是驚喜。
馮蘊對元尚乙的情感,他自是看在眼裡。
小皇帝出事後,馮蘊克製著情緒,並沒有流露過多的悲痛,或是著急。
但裴獗知道,她比誰都期待小皇帝龍體安康……
他幽禁的視線,落在馮蘊的臉上。
幾分柔軟,幾分探究。
“我一直有個疑問。”
“什麼?”馮蘊看著她。
“蘊娘對幼帝,為何如此喜愛?短短時日,便如慈母一般?”
他目光銳利,仿佛帶著刀子劃過來,好像要窺見馮蘊藏在心底深處那些不可言說的秘密。
馮蘊心臟一緊,勉強地笑了笑。
“母愛天性,妾身亦然。”
裴獗問:“隻是如此?”
馮蘊微微蹙眉,沉著臉問:“不然還有什麼?阿元體弱多病,卻懂事體貼……難道大王見他,不會心生憐惜?”
說罷,她又反將一軍。
“大王當初選擇阿元,想必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吧?若不是生心憐惜,那大王看中他什麼?難道隻是看中了他體弱多病?”
裴獗一噎。
這七竅玲瓏心,八寶琉璃嘴,誰能說得過她去?
裴獗道:“自是如此,我與蘊娘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
馮蘊微微一笑。
裴獗怎會知道他麵前坐著的女子,有一顆怎樣荒涼麻木的心腸,又經曆過怎樣的人生……(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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