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聲驚雷。
內殿裡靜坐飲茶的馮蘊,一口熱茶尚未入嘴,就仿佛被雷劈中了腦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而唐少恭接下去的話,就如同劃破天際的閃電,打得她暈頭轉向,也解開了她深埋許久的諸多謎團。
裴獗說,唐少恭是謝家軍的諮事參軍。
她想過裴獗和謝家軍有淵源。
怎麼也沒有想到,裴獗居然是謝獻的兒子……
撲朔迷離的巧合背後,原來不是天意。
馮蘊走到窗邊。
天色陰沉,鳥兒飛得很低,仿佛要下雨。
裴獗進來的時候,沒有出聲,就那麼安靜地站在馮蘊的旁邊,陪她一起看向庭院。
寂靜,拉長了時間。
空間好似變得狹窄,呼吸都緊張起來。
馮蘊得承認,裴狗比她沉得住氣,
騙人的分明是他,他卻身姿端正,雲淡風輕,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平靜得出奇。
她佩服。
於是率先開口。
“大王沒什麼要同我說嗎?”
裴獗:“我等蘊娘質問。”
質問用得就很妙了。
馮蘊冷笑,“大王很有自知之明。”
裴獗:“也是為了能讓蘊娘看上,煞費苦心。”
馮蘊衝到喉頭的憤怒,莫名其妙被這句話堵了回去。
裴獗的臉色很平靜,也很正經,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多麼好笑的話,更不是誠心逗她似的。
“好。那我問了。”
馮蘊舒展開緊鎖的眉頭,沉甸甸的壓力鬆緩了些。
“謝將軍出事時,你已有記憶。所以,馮敬廷獻美,你欣然答應,是因為我姓馮,你要報複馮家。”
她從最初開始問,卻沒有給裴獗回答的機會,一字一句全是篤定的語氣。
“哪怕安渡獻美時,馮敬廷給你的是馮瑩,或是彆的馮家女郎,你也會點頭笑納……”
“不會。”裴獗打斷。
“不必哄我。”馮蘊淡淡看他一眼。
裴獗語調冷淡:“隻因是你。”
馮蘊哼聲。
雖然甜言蜜語這種東西是假的,可誰聽了不受用呢?尤其裴獗肅然的表情和語氣。
她笑了笑,正要說話,就聽裴獗又補充。
“三歲言中謝家軍命運的人,是你,不是馮瑩。”
馮蘊倒抽一口氣。
真會說話。
她盯著裴獗的眼神,瞬間變得尖利。
“原來是等著報仇來的?好得很,總算是說出心中所想了……”
裴獗:“已經報了。”
馮蘊緩緩看他,“什麼?”
裴獗:“前世睡你三年,今生還要睡一世,什麼仇都報了。”
馮蘊:“……”
她雙眼眯起。
這話要是換成蕭三或是淳於焰,多少還能有點調侃的意思,可裴獗這個男人……
他就真的很正經啊。
一臉嚴肅地說著這種騷氣的話,氣人也氣人,笑人也笑人,末了還覺得有幾分道理。
把一個女子最好的東西悉數占有,還不是報複,又是什麼呢?
馮蘊:“所以,你恨我?”
裴獗:“恨。”
馮蘊冷冷哼聲,身側高大的男子便站近了幾分,陰影籠罩下來,身高和體型的優勢,氣勢逼人。
“恨你恨我。”
馮蘊微微一愣。
裴獗又道:“恨你戀他。”
他眉頭微蹙,沒有刻意煽情或是過多的表情,就那麼冷冷淡淡的,語氣不容置疑,態度如同冰霜……
然後伸展雙臂,將她圈在懷裡,抵在那扇半開的窗戶前,整個人硬邦邦的……
毫無情欲,黑眸清冷,卻讓馮蘊情不自禁地打個寒顫。
鄴城剛剛收複。
外麵時不時有來去的巡邏守衛……
寒風吹過來,後頸有些涼。
“外麵有人……”她道。
“何人敢看?”
“……”
馮蘊後仰著脖子,盯著男人幽深的眼睛。
“說來全是我錯了。你騙我,什麼錯都沒有?”
裴獗:“我何時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