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縱麵對她冷冽的目光,略微顯得不自在。
“王妃為何突然問她?”
馮蘊打量他片刻,“阿萬找不著了……”
“找不著?怎麼回事?”
濮陽縱嚇一跳,那驚慌的樣子,實在做不得假。
接下來,不待馮蘊詢問,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全說了。
“我確實看到了萬娘子,她一個人從長門莊圍牆外的小路往背後走去。我原本想跟上去,同她說幾句話的……王妃知道,我過兩天就要回西京了,再不辭行,也沒有彆的機會……”
“然後呢?”馮蘊問。
“後來我發現,發現……萬娘子去那裡好似是為了方便……我生怕唐突了佳人,趕緊退了回來……”
馮蘊又仔細問清時間、地點。
竟與塗藍說的,完全吻合。
濮陽縱看上去全然不知阿萬已經出事,他說完見馮蘊沒有反應,臉上略顯焦灼。
“新人拜堂時沒有看到她,我還奇怪,平常那樣愛熱鬨的一個人,怎麼不在……王妃,莊子裡可都仔細找過了?一個大活人,怎麼會說不見就不見,莫不是遇到拐子了吧?”
馮蘊盯住他看了許久。
終是有些不忍。
他鐘情阿萬,傻子都看得出來。
但他也收斂了感情,沒有以權勢壓人,強迫阿萬什麼……
“阿萬走了。”
還沒有像文慧她們一樣,得到屬於她的感情,也沒有實現她賺大錢的夢想,就那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不太好的出身。
也不太好地死去。
如果馮蘊不替她出頭,甚至沒有一個親人會來祭奠她。
她的存在很快就會被抹去,被遺忘。
“這世間的女子,怎就活得這麼難……”
她幽幽地說,不期待回答。
而濮陽縱,此刻也無力來回答什麼。
他整個人呆滯一般,麵色發白,就那麼僵硬地佇立著,許久許久沒有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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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人是瞞不住的。
安渡郡的胥吏,在花溪暗查,關於長門裡死人的消息,漸漸傳得儘人皆知。
幾十年戰亂下來,死人已不是稀奇事,稀罕的是在今天,死的又是馮蘊莊子裡的貌美姬妾。
一時間說什麼閒話的都有。
尤其是陳夫人,聽到阿萬的死訊,一改之前罵咧子訓人的態度,整個人神清氣爽,見人就擺出一副笑臉。
甚至特地走到馮蘊的麵前。
“聽說那賤人死了?”
她的話壓在喉頭,一臉是笑,做足了慈母的樣子。
旁人聽不見聲音,還以為她不計前嫌,主動來找馮蘊和解的。
“一個低賤的姬妾也敢出言不遜,這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十二娘啊,你可要多長長心……我是你母親,沒有生身之恩,也有養育之情。你可彆再忤逆不孝了,免得步這個賤婢的後塵……”
馮蘊冷冷地看著她,“我要是不呢?是不是要連我也殺了?”
陳夫人一怔,嗤笑出聲。
“你啊,就跟你那親娘一樣,一肚子壞水。還想著跟我挖坑呢?做什麼美夢?她的死,跟我可沒有關係,我是好心,怕你悖逆倫常,遭了報應,這才提點你兩句……”
說著見馮蘊不答,又低哼一聲,然後特地拔高些音量,溫聲軟語地道:
“你再是怨恨我,我們也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我會害你不成……十二娘啊,你少聽那些挑撥離間的話,我和你阿父,最是心疼你,體諒你,即使你毆打長輩,惡語相加,我們也一再的忍讓,包容。你那性子,該要改改了……”
馮蘊就那麼看著她。
聽她大著臉說這種酸腐話。
突然一個莞爾。
“好呀,我改。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你們的。”
馮蘊不想給大兄一個不完整的喜宴,按捺住情緒,一直等鬨完洞房出來,這才收斂笑容,變了臉色。
“事情沒有查清楚以前,不許任何馮家人離開花溪。”
邢丙應聲,“喏。”
不需要裴獗派兵,就長門的部曲,就足夠做到,讓馮家人走不出花溪。
可是……
隨著賀傳棟的探查,事情越來越離奇。
馮蘊最懷疑的馮家人,完全沒有作案的時間。
正如馮蘊查到的那樣,那天下午,一直到發現阿萬的屍體,他們都沒有人離開過溫宅。
賀傳棟對馮蘊道:“涉及兩國邦交,倘若沒有實證,我們無法因為懷疑去緝拿或是審訊任何一個馮家人,包括下人……”
馮蘊看著他,“阿萬就白死了嗎?”
賀傳棟皺了皺眉,“依我看,馮家人殺害萬娘子的可能性極低。有沒有可能,凶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沒有深仇大恨,何至於要她性命,死後還把她推入惡臭的蓄水池?阿萬死前的麵部表情,又為何會出現那等驚恐?
馮蘊深信這件事情,與阿萬痛罵陳夫人有關。
“好,既然律法不能治他們,我來治。”
安~~
拱手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