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馮家,附近還有其他大戶的莊園和田地,隻是那些大戶在戰前全都舉家逃亡了,按北雍軍新政,這些都將成為無主土地,重新均分給民戶。
而她,將會是花溪最大的地主……
這個時節,本該莊稼收獲,準備秋播的,可戰事打亂了農事,近年來大量農田拋荒,莊稼變成了野草,看上去荒涼一片。
馮家的莊子是一座二進的青磚瓦房,比農戶的茅草土房看著好上許多,但久不住人,莊子周圍長滿了雜草,排水渠滿是雜物,一眼看過去,如同荒村鬼宅。
但這是馮蘊的退路。
將軍府邸不是她名下產業,田莊是。
尤其當她看到莊子外那一片盛開的荷塘,心裡更美了三分。
這是馮敬廷從南邊弄來的雪藕,本是貢品,但此物沒有大麵積種植,民間大多人識不得,塘裡淤泥又很深,因此得以保全下來。
馮蘊眼窩裡恢複了笑意,“阿樓,讓他們打掃仔細點。等莊子收拾出來,我們要常住的。”
又興致勃勃地吩咐人,將大門的匾額取下,仍舊要取名叫長門。
阿樓有點吃驚,“十二娘不住將軍府嗎?”
馮蘊道:“將軍府是將軍的,我隻是暫住。”
阿樓似懂非懂,還想說什麼,讓韓阿婆一記眼刀子瞪了下去,笑嘻嘻安排人,屋裡屋外地打掃。
“十二娘。”韓阿婆看馮蘊站在風口眺望,心疼不已,“眼下我們日子好過,全是將軍的關愛。十二娘要與將軍割裂,可不是好路子……”
馮蘊笑了笑,看向院子裡幾個憤憤不平的姬妾,“阿婆希望我跟她們一樣,困在那座宅子裡,為同一個男子的恩寵打得頭破血流嗎?”
韓阿婆:“十二娘跟她們怎會一樣?將軍愛重……”
馮蘊低笑一聲,“記得阿婆說過,馮敬廷當初也十分愛重我的阿母,可後來呢?與寡婦私通,偷偷養下兒女,我阿母前腳剛咽氣,他後腳就當了新郎,再娶新婦……”
又眼神銳利地看過去。
“阿婆,這樣的愛重,我不要。”
一提到盧三娘,韓阿婆當即紅了眼圈,“你那個阿父當真是個薄情寡義的畜生。三娘子跟前,那叫一個小意溫柔,要不是她把陳夫人母女幾個接回來,哪會曉得他在外麵早就有人了……”
馮蘊不想再提這個,走出房門,叫住邢丙。
“你帶上部曲,先把莊子周圍的熟地翻出來,我想趕在入秋前種一批青蔬,囤著冬用,然後空出土地再種冬小麥……”
又道:“農具不豐,這幾日,要辛苦大家。等我想法子,弄一批農具回來,耕作就輕鬆了。”
時下鐵器珍貴,鐵製農具也不便宜,莊子裡原有的農具大多被人薅走了,今日這些,還是馮蘊用糧食換回來的。
但邢丙想不出,還能弄出一批什麼樣的農具,可以讓耕作變得輕鬆。
“女郎放心,交給兄弟們,保管田壟齊整,土地鬆軟。”
來莊子前,邢丙以為女郎不懂,把自己的妻子徐氏帶了過來。
哪知,女郎比徐氏更懂農事,笑著就給她指派了新的差事,內院管事,負責管理姬妾們的日常……
看妻子當了管事,快活得合不攏嘴巴,邢丙也打心眼裡高興,累得一臉是汗,仍然不肯歇下。
打掃屋子用不了那麼多人,邢丙將人分工好。部曲和雜役都做慣了粗活,在田莊自由自在,但林娥和苑嬌幾個姬妾就不好過了。
“我等是大將軍的姬妾,不是馮十二的家仆……”
“馮十二作踐我們,等將軍回府,我們告她的狀……”
林娥恨極了。
可除了私下唾罵,沒有彆的辦法。
將軍會不會憐惜她們,那都很遙遠。今日的辛苦,卻實實在在,足夠她們喝一壺。
“阿苑,你看莪的肌膚,可變粗糙了?”
“我手心也磨出繭子來了,臉也曬黑了。”
“可惡!”
眾人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地叫苦。
“聽人說過許多後宅婦人爭寵的手段,沒聽過馮十二這麼歹毒的……”
林娥將手上的抹布一丟,雙眼通紅地看著苑嬌。
“苑娘,我們不能再由著馮十二欺辱了。”
她攤開雙手看了看,又摸摸自己的臉,眼淚都要掉下來,“你我如今能倚仗的,唯有幾分姿色罷了。要是這點姿色都被馮十二作賤沒了,哪裡還有出路?要讓我一輩子看馮十二的臉色吃飯,不如死了好……”
“噓!”
苑嬌膽子比她小,吃了幾次虧,不敢再輕易招惹。
餓肚子的滋味很不好受,苑嬌想想就有點灰心。
“我們是鬥不過馮十二的,算了吧,阿娥……”
林娥拉她一把,“你傻了?”
她捏捏苑嬌的臉蛋,“你看看你,生成這樣一張勾搭人的臉,比馮十二差在哪裡?苑娘,你甘心嗎?”
苑嬌垂目,搖了搖頭,“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阿娥你看,我們以為文慧傻,誰知她才是最有腦子的那個。你看她……都做玉堂春的大管事了。”
不提文慧還好,一提文慧,林娥牙都咬緊了。
“文慧這個賤人,必不得好死。苑娘,你還記得那個方公公嗎?”
苑嬌一愣,“記得如何?”
林娥道:“當初我們差點被將軍打發去中京為奴,是方公公將我們解救下來,再奉太後殿下的旨意回到將軍府……你忘了?我們是太後的人,不是馮十二的奴仆!”
苑嬌眉頭輕蹙,“阿娥想做什麼?”
林娥道:“彆人治不了她,太後殿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