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溯的臉瞬間柔和下來。
懷裡嬌軀全然信任的,不設防地靠著他,擁抱著他,溫行溯外露的笑容下,一顆心疼得仿佛要撕裂。
“腰腰……”
溫行溯慢慢抬手回抱馮蘊,掌心在她後背輕撫。
“彆怕,大兄在的。”
他閉上眼睛,卻聽馮蘊道:“大兄,苟全性命為要,若將軍以性命相挾,降亦無妨……”
這聲音不輕不重,可以落入守衛的耳朵。
接著,馮蘊捏了捏他的後腰,溫行溯便聽到一個氣息更低的聲音,對他道:“我會想法子救你,大兄萬務保重自己。”
不等溫行溯開口,她又略微大點聲,“沒有什麼比活著更緊要了。大兄,你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了……”
吸氣,她聲音低低的,“你很重要,很重要。”
“腰腰。”溫行溯喉頭一緊,隻覺那溫熱的氣浪撞擊著他的耳窩,幾乎要把他的理智撕開。
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換懷裡的嬌娘一世順遂,喜樂平安。
身為男兒,還有什麼是眼看著想保護的人受人欺淩,寄人籬下而無能為力更痛苦的?
溫行溯很痛。
痛得兩肋都繃緊了。
這麼好的腰腰,竟落入敵將的虎口。
“傷口痛了嗎?”
“沒有。我已大好。”
“你彆想騙人。”馮蘊的嗔聲帶了點小女兒嬌態,也終於有了十七歲少女該有的模樣,那眼裡的關心毫不掩飾的灑向溫行溯,“我又不是沒有見過大兄的傷?即便有濮陽醫官,一時半會也難以痊愈。”
“事以至此,兄長無所畏懼,隻要腰腰……好好的就行。”溫行溯胸膛劇烈起伏,肉眼可見的隱忍。
馮蘊聽得眯起了眼睛。
大兄是存了必死之心嗎?
以他的驕傲,不會降。
他不降,裴獗便不會放。
“不要難過。”溫行溯溫和的笑著,拍了拍馮蘊的後背,不料馮蘊突然雙臂纏過他的脖子,將他抱緊。
她沒有說話,無聲流淚。
溫行溯一窒,胸腔裡充斥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挫敗感,他失態地將馮蘊擁入懷裡,比方才更肆意,深深相擁,越摟越緊,好像忘記了身上的傷,又好似要把她揉碎,揉在懷裡,揉入身體……
“腰腰,無論我生我死,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馮蘊心碎了。
這句話,溫行溯上輩子也說過。
在他領兵出征前。
馮蘊嫌不吉利,氣得捂住他的嘴,讓他把話收回去……
誰知那一去,他竟然真的沒有回來。
馮蘊咬緊下唇,吸著鼻子阻止即將奔湧而出的情緒,整個人靠在溫行溯懷裡,由他抱著,沉浸在前世和今生的情緒裡,渾然忘了周遭的人……
暗室無聲。
門口的人也屏緊了呼吸……
兄妹相擁不是很出格的事情,但這對兄妹不一樣。
他們太俊美太好看,高大的囚犯將軍和嬌弱的豔麗女郎,一個滿是破碎感的大男人和一個嬌小可人的小娘子,畫麵怎麼看怎麼令人心潮澎湃,怎麼看怎麼覺得美好又遺憾,恨不得他們永遠這樣抱在一起才好。
當然,這樣想的人不包括敖七。
敖七看得眼睛都綠了,心口發酸,恨不得將鼇崽丟過去阻止他們。
但他沒有理由。
拳頭攥了又攥,鼇崽還趴在他的頸窩上,讓他動彈不得。
他沒有注意到,暗房外的陰影裡,裴獗看著抱在一起的患難兄妹,臉色明明滅滅……
看守先發現裴獗,抱拳行禮,“大將軍。”
其餘人從那對兄妹倆擁的畫麵裡回神,齊齊低頭,“大將軍。”
馮蘊沒有即刻從溫行溯懷裡起身,而是靠著他扭過頭去,吸了吸鼻子,一副見到親人後脆弱無助的樣子。
“將軍來了?”
裴獗淡淡開口,“溫將軍,可想明白了?”
溫行溯抬頭。
他坐著,看裴獗的身軀更顯高大。
亂世出英雄,強大狂妄的一方霸主,溫行溯見得很多,但裴獗很不同,他狂而內斂有勇有謀。
不知為什麼,看到他,溫行溯突然想到蕭三。
甚至可以想見,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他低頭看一眼馮蘊,溫聲一笑,“溫某說過,落入將軍手裡,任憑宰割,但溫某身為信州守將,擅離職守已是大罪,再歸降將軍,如何還有顏麵立足於世?”
裴獗道:“良禽擇木而棲,何以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