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中丞在朝堂上都可以口沫橫飛地怒懟百官,可謂巧舌如簧,韋錚一個武將哪是對手?
韋錚隻好搬出太後。
“台主莫要忘了,你我此行的目的。”
敖政冷哼,抱拳拱手朝上,“本官領命出京,無須韋將軍警告,自不負皇命。”
接著又撩眼一瞥,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還請韋將軍慎言,再說什麼不體麵的話,本官說不得回朝又要奏上一本。”
韋錚恨不得拔刀宰了這老匹夫。
可出發前太後特地叮囑他,見機行事,不可魯莽。
於是壓下來的那口氣,當即就踹在阿樓的身上,然後才悻悻回身抱拳。
“在下並無他意,台主見諒。”
聲音未落,轉頭又去踢打阿樓。
“既是你家女郎金貴,要卯時起身,那本將便打到她醒來為止,看她能睡到什麼時候……”
這一打,用足了力道,當即引來梅令部曲的憤怒。
人群裡怒聲嘶吼,要跟韋錚拚命。
阿樓拚著一口氣,回頭朝邢丙搖了搖頭。
“不可衝撞……官兵……”
最後那兩個字,他幾乎沒有力氣出口,喉頭一陣腥甜,嘴巴張開,並當眾噴出一口鮮血。
“阿樓!”
“樓總管!”
整個院子沸騰起來。
這一幕,看紅了梅令郎的眼,也讓敖七的熱血直衝天靈蓋。
“姓韋的賊貨,我宰了你!”
他用力掙開鉗製的兩個敖家侍從,提刀就要衝上來,嚇得敖政一個激靈,張開雙手攔上去——
恰在這時,一直緊閉的主屋大門啟開了。
兩個纖瘦美豔的仆女率先出來,一左一右站在兩側。
又有兩個侍衛走出來,是左仲和紀佑。
二人持刀而立,高大健壯很是駭人。
周遭突然安靜。
韋錚、敖政和那一群禁軍,好似都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屏緊了呼吸。
果不其然,當門內再次傳出動靜的時候,眾人看到一對男女相攜邁出門檻。
裴獗走在前麵,緊握的手心裡,牽了個寬衣博帶嬌豔昳麗的小娘子,二人衣袂飄動,臉上如出一轍的冷漠,在晨曦薄霧下,卻宛如一對璧人。
院子裡的人,齊齊怔住了。
不是說晉軍戰爭一觸即發嗎?
身為統帥,裴大將軍不在淮水灣大營裡督戰,為何會出現在花溪田莊?
韋錚其實從來沒有近距離看裴獗的機會,裴獗身上還是一襲便服,但韋錚卻在看他的第一眼,就確定,此人正是李太後心心念念的裴大將軍。
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韋錚氣恨滿腔,偏生又提不起那口狂氣。
裴獗身上自有一股子俯視眾生的氣勢,逼得他正視。
韋錚暗自磨了磨牙,在滿院寂靜裡,低頭拱手。
“末將韋錚奉旨前來拿人,請大將軍行個方便。”
裴獗沒有看他,掃一眼庭院裡的眾人,“拿下。”
兩個字,簡簡單單,卻如悶雷炸響。
眼看幾個侍衛走出來抓住韋錚,梅令部曲熱血衝腦,激動地大喊將軍英明,而那一群拱衛皇城的禁軍,平常在窩裡橫著走,麵對上陣殺敵的北雍軍士兵,居然不敢動彈。
韋錚用力掙紮,“大將軍這是何意?”
裴獗平靜地看過來:“韋將軍在我府上大動乾戈,殘害仆從,當以法論。”
在他府上?
韋錚瞪大眼睛看著他身側的小娘子。
“大將軍誤會,末將同台主是奉旨前來,捉拿南齊守將和包庇敵將的通敵要犯……”
裴獗麵無表情地抬手,穩穩攬住馮蘊的細腰。
“韋將軍要拿的人,是本將?”
韋錚怔住。
裴獗道:“信州守將溫行溯仰慕本將,私自離營逃往安渡,投誠北雍軍,這是何等高風峻節,凜然大義?豈能由爾等小人侮辱?”
庭內嘩然。
便是敖政都愣住了。
什麼仰慕、投誠,凜然大義?
怎麼從中京到安渡,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左仲。”裴獗平靜地側目,左仲點點頭,從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文書,走到敖政麵前,雙手呈上。
“台主請過目。”
敖政看一眼裴獗,小心翼翼展開。
隻見上麵確有溫行溯的手簽,以及裴獗在陣前封溫行溯為“破虜將軍”的正式行文。
大將軍有這個權利。
此事也發生在朝廷拿人以前。
裴獗早就備有後手。
敖政眼皮猛地跳了兩下,示意隨從將文書呈到韋錚麵前。
韋錚早已麵如死灰。
文書上的字,一個比兩個大,他眼睛都嚇花了,沒有辦法去專注看那些字眼……
他沒有料到裴獗會為了一個姬妾與太後和朝廷作對。
一時不察,落入了裴獗和那小娘們的圈套。
在他拿那個管事出氣的時候,兩個狗男女就躲在屋子裡聽著,不出一聲,讓他誤以為馮氏女害怕不肯露麵,裴獗身在淮水灣大營,這才得意忘形,打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