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蕭呈靜默不語,城樓上的馮蘊完全沒有察覺到那一群叫罵的齊軍隊伍後麵,有那樣一張熟悉的麵孔,她的注意力被初登城牆觀戰的體驗拉走了。
有一個軍事經驗豐富的將軍在身邊,她抓緊機會求教,並不在意那些辱罵的話——反正也不是罵她。
齊軍嘴裡,有另一個她。
那是一個和蕭呈兩情相悅的女子,他們你情我願,大婚在即,卻因北雍軍攻城,被敵將強占。
而蕭呈是一個為救妻子不惜千裡遠征的好丈夫……
她覺得好笑,就當聽個了樂。
“將軍,今日若是你來攻城,會如何打這一仗?”
裴獗道:“拉重型投石機,砸爛守城工事,先聲奪人,形成威懾,等守軍威脅降低,再大軍壓陣,乘夜拉鐵鏈,架浮橋渡河,速戰速決……”
答了,又像是沒答。
這不就是慣常的攻城戰?
馮蘊察覺他有些心不在焉,視線望著護城河外的齊軍,久久不動。
“將軍在看什麼?”
她往垛牆站了兩步,也想看個究竟。
然而,她剛探頭,就被裴獗按住了後腦勺,往身前一帶,“彆太近。”
城牆上地勢高,風也很大,馮蘊被他這麼一拉,額頭徑直撞在他的肩膀上。
“嘶……疼……”
一道嬌聲出口,她愣住。
條件反射的,被他弄疼會撒嬌。
但出口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房裡,而是在人前。周遭有士兵聽到,都看過來了。
她摸摸額頭,清嗓子,裝著若無其事,嗓音都粗了幾分。
“將軍突然拉我,嚇我一跳。怎麼了?”
裴獗道:“彆探頭,怕有伏兵。危險。”
“唔!”馮蘊沒作他想,很是歉意地道:“是我思慮不周,多謝將軍提醒。”
又是一句謝。
裴獗眉頭沉下,臉色不是很好看。
馮蘊覺得這人怪得很。
可聽到那漫天的辱罵,想他方才說“冤枉”,又理解了。
世上沒有不動火的人。
哪一個被罵,心裡都是不舒服的。
馮蘊手肘碰了碰他,溫聲低笑。
“這麼罵人成不了什麼氣候,等我神器出爐,咱們明兒就罵回來。”
咱們。
裴獗低頭,“姬甚合我心意。”
他手指若有若無在她臉上碰了一下。
看著像是在為她拂去塵土,其實捏了捏那軟肉。
當著這麼多人調情嗎?
馮蘊禁不住顫一下,瞪他。
“哪裡合將軍心意了?”
她嗔怪,但不發火。
裴獗看她一眼,“懂我。”
從安渡郡均田到並州圍城,她就像住在他的心裡,所行恰如其分,不越雷池,又處處迎合了他細枝末節的需要……
這話馮蘊聽得似信非信,但很配合。
“那屬下往後自當竭儘全力,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裴獗眉梢微揚,好似很享受她此刻的乖順,睥睨的姿態裡舒展出一種難得的愉悅,低頭在她耳畔,輕聲道:“犬、馬,偶爾為之便可。”
馮蘊抬眼撞入他的視線。
四目相對。
兩個人的眼神都非常微妙。
她意會到將軍話裡的話,臉上帶笑,暗自咬緊了牙槽。
裴獗卻隻是意味不明地把她往身前一攬,隨即就鬆開手,就像對待下屬、兄弟那般,很是得體。
但馮蘊覺得,要不是周遭有士兵,不便當眾親近,他此刻可能會把自己抱起來,狠狠欺負一番,以示快意……
她察覺出裴獗心情的愉悅。
卻不知他為何而喜。
“有點冷。”馮蘊突然抱緊了胳膊。
罵仗聽夠了,她覺得尷尬,想走。
裴獗:“嗯。走吧。”
她乖乖跟著裴獗下了城牆,沒再往城外多看一眼,但他們走後,幾個將士卻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個眼睛裡全是笑意,一直到他們背影看不見了,幾個人才壓著嗓音低低調侃。
“裴大器。”
“將軍威名,女郎也知道?”
“傻啊,將軍威風,就數女郎最知道了。”
“哈哈哈哈仔細將軍聽見,軍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