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放下去有些急,有細微的風蕩過來,掃過馮蘊臉上的絨毛,癢癢的,雞皮疙瘩便冒了出來。
她不像大滿和小滿那麼害怕裴獗,但手腕上傳來的力量,還是有點心悸。
“將軍?”她靜靜盯著裴獗,呼吸放鬆。
裴獗沒有說話,拉著馮蘊的手來替自己解身上的盔甲,雙眼盯著她,像盯著即將入腹的獵物。
馮蘊不擅長這個,垂著眼弄了片刻才幫他卸下來放在一側,又轉身去拿桌案的水壺,剛彎下腰……
裴獗從後麵抱了過來。
“將軍?”馮蘊落入懷裡沒有掙紮,回頭看他:“不渴嗎?”
粗碩的喉結微微一動。
他說:“渴。”
木榻在屏風後麵,置有低足的矮桌,馮蘊猝不及防被他一帶,身子下落時碰到他的佩劍,痛得無聲地罵他一句,見他冷眼看來,又唇角上揚,溫聲笑開。
“將軍生氣,是因我沒有束胸去城牆,心生不滿?還是因我陣前言語,說得不對?”
裴獗低頭,骨線清晰的下頜繃得極緊,很像方才城頭的那把弓,優美精致,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卻隨時會取人性命。
“你是蕭呈的妻,還是我裴獗的?”
四目相對,馮蘊輕輕抿唇。
“敢問將軍,此刻你眼前的女郎,是將軍的僚屬,還是姬妾?”
裴獗看著她眉間的笑。
“這不是中軍帳。”
“這樣說我就明白了。私事。”
她想了想,麵不改色地道:
“我不是蕭呈的妻子。當然,也不是將軍的。”
不輕不重的語氣,是陳述,沒有刻意討好,也沒有畏懼。這是馮蘊在他麵前的尺度,不進一步,也不退一步,微妙的距離。
“很好。”裴獗的視線落在她雪白的臉頰上,“那為何要在城樓上,當眾自認,是蕭呈之妻?”
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將軍,不怒而威。
換上輩子的馮蘊,大概會匍匐認錯,求他寬恕。
但她知道那樣沒用。
世間男女如陰陽兩極,求一個平衡才能和美。懼怕和喜歡一樣,一旦多了,就要吃一輩子的虧。
馮蘊突然一歎,“妾這麼做,不是為了激怒蕭三,幫將軍出氣嗎?”
裴獗問:“那姬所說,可是事實?”
馮蘊揚眉,差點笑出聲來。
“將軍可知,王朗和諸葛亮陣前罵戰時,指其抱大器自比管仲樂毅,逆天理,背人情,一番說辭慷慨激昂,可謂有理有據,為何會被諸葛亮生生罵死?”
裴獗不語。
馮蘊道:“將軍,罵戰在於誅心,而不在於講理,更不用在意是否屬實。隻要能亂敵於陣前,那就是搶得先機,何樂而不為?”
裴獗:“蕭三若因此被激怒,那他不配與我為敵。”
馮蘊沉默。
到認錯的時候。
她認錯,“妾沒有考慮將軍的感受,讓將軍難堪,是妾不對。”
雙手揖禮,深深拜下。
裴獗眯眼看著她。
嘴上認著錯,可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長著反骨。
他拉過馮蘊的手。
在城頭吹了冷風,手上一片冰冷。那玉雪般的肌膚上泛著淡淡的紅,握入掌心柔若無骨。
兩隻手糾纏,如兩個人的耳鬢廝磨,
他下腹莫名一緊,聲音低了。
“姬不怕名聲有礙?”
馮蘊察覺到十指交扣時他臉上微妙的變化,沒什麼心機地笑。
“妾哪裡還有什麼好名聲?天下人恥笑,又與我何乾?”
裴獗皺眉,又聽她接著道:“原本我以為將軍早不懼罵名,對此不甚在意了……何況,我許配過蕭三是事實,婚期都定了,六禮過了一半,我從未避諱過什麼,也不知將軍會嫌棄……”
“是嗎?”裴獗冷聲,不待她驚呼,將她騰空抱了起來,側坐在懷裡。
馮蘊話隻說了一半,低呼一聲。
裴獗看著她:“難道不是舊情難忘?”
他用力扯開她的輕甲,要將它剝下來。
這行為在馮蘊看來,極是惡劣。
她擰不過他,輕甲一褪便無力地滑坐在他下腹,不巧撞個正著,嚴絲合縫微微一磨,兩個人都悶哼出聲。
“拿開。”馮蘊道。
裴獗鬆開的速度慢得像細微的摩擦,她呼吸吃緊,耳根發紅,趁勢便要起身,那隻手卻扶住她的後腰,狠狠將她按回去。
裴狗!
馮蘊心裡痛罵,情緒卻壓得很好,聲音帶了點笑。
“將軍今日怎這樣孟浪?”
裴獗捏了捏她紅透的耳垂,漠然的俊臉比平常看著更冷冽幾分,渾身上下除了那不聽話的東西像雞啄米一般饞得直抖,幾乎找不到半點情緒。
他盯住馮蘊,拍拍她的腿,“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