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虜將軍溫行溯,奉大將軍令,捉拿叛將鄧光。順我者,歸我麾下,為將軍儘忠。抵抗者,一律格殺。”
溫行溯的威名,不亞於鄧光。
北雍軍裡的兒郎,無不知齊軍赫赫有名的寧遠將軍溫行溯,他被俘時,還曾在軍中掀起過一波熱議。
在這個城裡,鄧光的親兵不足三千。
其餘士兵,說到底全是裴獗的人馬。
當裴獗不在的時候,缺少領頭羊,一時不知所措,隻能跟隨他們的直屬領兵鄧光。
一旦有了更多的選擇,就會有人觀望或改變想法。
溫行溯振臂一呼。
幾乎當下,就有守城士兵衝了過來。
馮蘊一看這情形,麵露欣喜。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統帥的力量對士兵的影響有多麼的巨大。
當大兄站出來的那一刻,她的心結,好像突然就打開了。
但對溫行溯而言,要突圍出去通知裴獗,還要保護馮蘊和蕭榕的安危,他隻是不得不為之……
喊殺聲此起彼伏,馮蘊看著這些人流血受傷,雙眼紅得像滴血一般……
不想有人傷亡,又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傷亡。
“鄧光——”
一道沉喝突然從長街傳來。
馮蘊望出去,隻見濮陽九和一個身著凱甲的老將打馬在前,身後跟著二十來個士兵,大聲痛呼。
“住手,都給我住手!”
濮陽九隻是營裡的一個醫官,但北雍軍裡無人不知他與裴獗的關係。
他的出現,震懾很強。
“自家兄弟,為何要自相殘殺?你們瘋了嗎?”
鄧光看著濮陽九,黝黑的臉冷冷沉下。
“馮姬迷惑大將軍,以致延誤戰機,害得無辜將士傷亡。溫行溯是齊國內應,試圖帶兵造反,濮陽醫官,本將正在替大將軍清理門戶。”
濮陽九:“一派胡言。”
他環視著正在打鬥的人群,指著背靠大門的馮蘊,大聲道:
“諸位將士看清楚,這是大將軍明媒正娶的將軍夫人。你們對夫人不敬,便是對大將軍不敬。北雍軍兒郎們,還不快放下武器?”
鄧光手握著刀把,目光冷冷地笑。
“濮陽醫官不在傷兵營裡儘心救治傷員,跑來乾涉營裡軍務,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
“那我呢?”濮陽九身側的老將名叫郭忠友,是橙鶴軍裡的一名參將,見狀痛心疾首的咬牙。
“鄧將軍,請你大聲告訴兄弟們,你是要造反嗎?”
鄧光眯起眼,“老郭,你我兄弟一場,你還不了解我嗎?”
“老子沒有你這樣的兄弟。”郭忠友氣極咬牙,他是橙鶴軍裡的老人了,職務不高,但從軍年限夠久,看多了爾虞我詐,早已世事洞明。
“鄧光,難道你忘了當年萬象嶺一戰,是大將軍把你從死人堆裡拖出來的?大將軍救了你的命啊,鄧光!”
鄧光:“老郭,我也為你擋過刀。”
郭忠友咬著牙,聲音很大。
“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擋過刀如何?大不了老子今日把命還給你……”
眼看他一個衝動就要往自己身上戳,濮陽九嚇得趕緊阻止,汗濕了額頭,真是服了這些武夫了。
“郭將軍不可。救夫人要緊。”
郭忠友這才反應過來,逼視著鄧光,又指著周圍的將士。
“你們全都要為虎作倀,背叛大將軍不成?”
沒有人回應他。
馮蘊推開擋在身前的小滿,走出來拊掌兩下。
“郭將軍說得對。為虎作倀便罷了,好歹能啃幾根骨頭,而諸位做這些,無非為他人作嫁衣。到頭來,背叛大將軍的罪名,何人來背?”
“不要聽她挑撥離間。”鄧光眼看受馮蘊挑動的人越來越多,惡狠狠看著濮陽九和郭忠友。
“彆怪我不念兄弟情分了。殺!”
濮陽九搖搖頭,“鄧將軍,你會後悔的!”
鄧光高高舉起手臂,揚起大刀:“我效忠的是大晉皇帝,何人敢不聽令?”
他的親兵跟著呐喊。
“效忠陛下,追隨鄧將軍!”
溫行溯眼看鄧光抬出大晉皇帝,心生不妙,示意申屠炯和楊圻將馮蘊和蕭榕帶入彆院裡,回頭大聲命令。
“退守府門!”
一群人齊喝:“喏!”
這座被裴獗用來安置馮蘊和辦喜事的行營彆院,本就是以前並州節度使的宅子,院牆很高,鐵門堅固,適合無奈下的困守。
一群人邊打邊退,與叛軍形成對峙之勢。
馮蘊進了門,拿梯子爬上牆頭,看著外麵廝殺的慘狀,紅著雙眼站上圍牆,將裙裾往後一拂,手叉腰上,拿著喇叭大聲道:
“諸位將士,今天下四分五裂,民不聊生,天災人禍,戰亂頻傳。你們看看這天,看看這地,看看這天底下的窮苦百姓,滿目瘡痍、餓殍遍野……”
“你們有多少人是生在門閥富足之家,又有多少人是高官領將,一生厚祿?”
“你們哪個不是百姓的孩子?哪個不是窮苦的出身?你們舉刀殺的是誰,叛的是誰,助的又是誰?大將軍在安渡是如何作為,你們有眼睛都看到了。分田分地,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這樣的將領,才值得我們擁護!”
“你們替鄧光賣命,能得到什麼?叛軍的罪名,世人的不恥。縱觀古今,賣主求榮者,有幾個好下場?你們死了不要緊,你們的爺娘,你們的孩子,卻將為你們所累,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快看看吧,老祖宗的棺材板,快要壓不住了……”
“生死存亡,儘在此役,諸位何不放下刀槍,與我共護北雍軍榮譽?要戰,我們也應當為天下蒼生而戰,而不是殺我同袍,死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