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沉著臉,低頭在文書上提筆寫了幾個字,遞給他。
“從虎賁軍裡調度一批冬衣過來。”
虎賁軍駐紮在平陽、隴關等地,算是大後方。
而北雍軍從開戰伊始,便一直衝鋒在前。
按道理,冬衣發放要優先考慮前線士兵的,可武庫司說,前任庫藏官弄錯了,把冬衣全送到了虎賁、龍驥和皇城禁軍,剩下的就不夠發放了。
覃大金氣憤不已,待要發怒,人家就說了,那個派發的庫藏官,已然被朝廷免職,該處罰的人也都已經處罰了,隻是發下去的冬衣,不可能再一件件收回來給北雍軍。
覃大金聽得犯惡心。
他心裡很清楚,這是有人在故意給北雍軍穿小鞋。
說起來北雍軍和虎賁,龍驥一樣,都是大晉的軍隊,但北雍軍的前身,就是裴家軍,是裴獗的祖上帶出來的,曾跟隨晉太祖立下過汗馬功勞……
後來熙豐皇帝改製,這才編為北雍軍,重新改了名號。
隻是,在朝廷那些人的眼裡,還是習慣性把他們當成“裴家軍”。
這次針對性這麼強,又有鄧光叛變的事情,莫說裴獗,就是覃大金心裡都窩著火……
“這不就是暗裡欺負人嗎?”
裴獗平靜地將函文遞給他,火漆封緘,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去辦。”
覃大金咽下那口惡氣,“末將明白。”
走了兩步,又回頭朝裴獗拱手。
“這次信州和議,太後來了,將軍務必當麵告他們一狀,太後殿下聖明,最是看重將軍,必定會為北雍軍做主。”
在大多數將士的心裡,李桑若是有一個好形象的。
這麼多年細心經營,她對外展現的是一個臨朝太後該有的仁厚和操守。
覃大金的想法,跟很多人一樣。
北雍軍一路扶持小皇帝登基,太後就該跟他們一條心,沒有過河拆橋的說法。
裴獗還沒有回答,就看到了門外的馮蘊。
她款款而來,手上拎個食盒,朝門外的侍衛欠了欠身,就停下腳步,溫柔地候在那裡,好像在等他們說完正事。
裴獗:“你先下去吧。”
覃大金應了聲,回頭對上馮蘊的笑容,突然便想到將軍和李太後曾有婚約,以前朝中也有人議論過他倆有私情……
想到自己方才的話,可能會落入馮蘊的耳朵裡,很是尷尬,很是歉意,不由就多看了裴獗兩眼。
這不看還好,一看好像真有那麼點做賊心虛的意思了。
他臉臊熱,出門時,朝馮蘊端正地行了個禮。
“夫人。”
馮蘊越過他看一眼堂上的裴獗,微微一笑,欠身還禮,沒有說話,便邁過了門檻。
她溫和端方,覃大金卻心臟發緊。
走出門再摸後頸子,感覺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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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馮蘊上前行禮,微微欠身。
裴獗:“你怎麼來了?”
馮蘊將食盒拎過來,放在裴獗麵前的桌案上,揭開便聞到食物的香味,她微微抿唇而笑。
“聽葉侍衛說,將軍操勞,近來胃口不佳,妾聽了可心疼呢。天氣涼下來了,不吃好的可不行。”
裴獗眼波微動,抿唇看她。
一言不發。
那表情就像是在看她要搞什麼鬼似的。
馮蘊眼角彎了彎,將筷子塞在他手上。
“將軍看我做甚?吃啊。”
裴獗不接,盯住她。
“無事獻殷勤,意欲何為?”
馮蘊撲哧一聲笑開,“妾在將軍心裡,就沒有半點溫情嗎?”
裴獗:“沒有。”
馮蘊抿著嘴巴微下一彎,“好吧。”
她垂下眸子,收拾桌麵上的碗碟,說得幽幽怨怨,“既如此,那我拿回去便是,一片真心讓將軍曲解,妾委屈得很……”
裴獗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將東西放下。
“說吧,要什麼?”
馮蘊展顏一笑,“錢。”
看裴獗麵不改色,她又添上兩個字,“很多錢。”
一片真心很多錢。
裴獗揚了揚眉頭。
“要那麼多錢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