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壽安一行從畫堂秋月出來,迎著河風往前,走得很慢。
吃了幾盅酒,他有些飄,心裡火燎燎的,一副意猶未儘的模樣。
侍從笑著諂媚。
“司主,看那小桃紅如何?”
宋壽安輕飄飄地道:“不錯。”
出了中京,不用在那惡婦的眼皮子底下當差,宋壽安整個人都精神,看什麼都不錯。他本就有一張好看的臉,騎著高頭大馬去畫堂秋月,自然會吸引來不少貌美嬌娘圍著他轉,那感覺美極了。
小桃紅便是裡頭最美的。
但宋壽安有那個心,沒那個膽。
人多眼雜,李桑若那惡婦有多少眼線他都弄不清楚,哪裡敢輕舉妄動?
所以借口查探常公公的死因,進去坐了片刻,酒喝得不少,連姑娘的手指頭都沒有碰一下。
小風一吹,他心裡始終覺得差點意思,不夠儘興。
侍從心領神會,淫淫地笑。
“小人去把人給司主弄來?”
宋壽安看他一眼。
“不可胡來。”
“小人曉事,保管神不知鬼不覺……”
見宋壽安不吭聲,他繼續拍馬屁。
“司主是貴人,看上她小桃紅,那是天降的福分,事後給點錢打發了,她還敢張著嘴胡說八道不成?要是司主不放心,小人也有辦法讓她閉嘴,事情傳不到太後耳朵裡。”
宋壽安身邊幾個都是他從老家帶出來的,是他的心腹,一旦他倒台,他們在李桑若麵前半點麵子都沒有,不可能會出賣他。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聽到“太後”,宋壽安不免心悸。
“閉嘴,不可胡說八道。”
侍從應一聲,察言觀色,說道:“這次殿下也太小題大做了。”
早早就派他們來信州打點,可就這麼一個彈丸之地,有什麼可安排布局的?
宋壽安一門心思吃喝玩樂,就像放出籠的鳥,出了宮門,手上的大權才是真正的權力。
聽著隨從的恭維,他有點忘乎所以。
“說到底也是個女子,能有什麼見識?”手底下人看宋壽安沒有生氣,順著竿子往上爬,“再厲害,不也得受司主胯下威風?隻要司主手段好些,還不是你說什麼,她就聽什麼?”
馮蘊的馬車走得很慢,後麵那一行人邊走邊說,很快就跟了上來。
前方路窄,葛廣正準備將車駛到旁側,回避一下,卻聽馮蘊小聲道:
“不必讓路。”
葛廣一聽,心道:對啊。
在信州城裡,他家女郎需要向何人讓路?
再說宋壽安也沒著官服,誰認識他是誰?
“前麵的馬車,速速讓行!”
宋壽安被捧得猖狂慣了,隨從也跟著狐假虎威,看到那輛馬車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麵擋路,不耐煩地吼了一聲。
平常人遇上這種橫行霸道的人,即便不知道他們是大內緹騎,也會避免惹事,趕緊讓到一側。
可馬車上的人,就像沒有聽見似的。
馬車仍在慢慢悠悠地走。
宋壽安皺著眉頭,示意左右。
侍從領命,騎著馬便衝上去。
“娘的,沒長耳朵是吧?趕緊讓到一邊去。”
“放肆!”葛廣低喝一聲,看著兩名油頭粉麵的家夥,皺著眉頭道:“哪來的肖小,膽敢唐突我家女郎?”
馬車裡香氣縈縈,順著夜風飄過來,宋壽安吸了吸鼻子,心裡突然有些癢癢,借著酒意上前調戲。
“哪家女郎,入夜不落屋,該不會是出來私會情郎的吧?”
隔著一道簾子,馮蘊慢條斯理的撫著手爐。
“幸好聲音不像。”
宋壽安沒有裴獗個子高壯,聲音也柔細一些,聽上去軟弱無力,遠不如裴獗低沉磁性有魅力。
“小女郎聲音倒是不錯……”宋壽安並沒有聽清馮蘊的話,但那女子鶯聲,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意味,不嗲卻天然帶媚,十分勾人。要是將人壓在身下,聽她這一把好嗓子吟叫,該是何等舒爽?
宋壽安起了心,便有一股野火在胸膛燃燒起來。
黑燈瞎火的地方,把人弄來睡了,管它是哪家的,何人知曉?
小頭開始思考,項上的大頭就不頂用了。
“下來。”
宋壽安借著酒氣上前,猛地拍打車身。
“出來讓爺查驗查驗,看你是不是個淫丨婦?”
馮蘊笑了。
慢吞吞撩開簾子,近距離的打量這張臉。
光線很暗,她觀察卻很認真。
從眉到眼,試圖從宋壽安臉上尋找裴獗的痕跡。
可惜……
不堪細看。
這一刻,她甚至能明白李桑若為什麼有了這麼個男人,還是舍不得對裴獗放手。
“你要如何查驗?”她輕聲問。
宋壽安看呆了。
馬車前有一盞風燈,光線氤氳。
燈下看美人,他懷疑自己碰到了天上仙子下凡,屏緊呼吸直愣愣看著馮蘊,好半晌才從喉頭擠出一句。
“你是何家女郎?”
聲音都軟了下來,沒了方才的冒昧,仔細聽還有些小意溫柔。
馮蘊勾唇,淺淺一笑。
“裴獗家的。公子意欲何為?”
一聽裴獗的名字,宋壽安酒都醒了大半,當即變臉,往後退了兩步。
他是淫蟲上腦,可還沒有大膽到敢在信州動裴獗的女人……
“公子不信嗎?”馮蘊微微笑著,聲音輕淡,聽不出情緒,“要不要我出聲,把北雍軍的人喚過來,向公子證實一下?”
“誤會。”宋壽安激靈靈的,連忙拱手。
“原來是將軍夫人,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