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舒舒服服地睡了黃昏時才起身。
邢大郎帶著葛義來了,在外間候了許久。
見到馮蘊,兩個人興致勃勃地說了買地的經過。
鳴泉鎮的裡正,果然把他們當成冤大頭了,一股腦將議館周圍的荒地全都折價賣給了他。
“二百畝荒地,五十畝桑田,一百二十畝林地,還有一座荒山……”
邢大郎將算盤打得啪啪作響,一筆一筆算給馮蘊聽,小臉上有興奮,又有些擔憂。
“女郎,我們當真不會賠本嗎?”
荒地都種不出糧食,買來鐵定是要虧的呀,人家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就像在看大戶人家的傻兒子,是彆人都不聰明嗎?還是他們真的犯了錯。
邢大郎憂心忡忡。
馮蘊卻懶懶一笑,“出門做營生,有賺就有賠,就算賺不著錢,也無妨。”
邢大郎哦一聲,“那接下來怎麼辦?”
馮蘊道:“告訴文田叔,再招些匠人,在議館通往鳴泉鎮的道路兩側,原地起屋,建十來間簡易的鋪舍,可供居住和營生。其餘的,先留著。”
邢大郎和葛義應聲,喜滋滋地退下了。
他們都不知道女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女郎為人謹慎有辦法,他們聽她的話,照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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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州渡口。
雨後沒有太陽,天氣陰沉得宛若被幕布遮蓋,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馮家的船剛剛靠岸,馮貞和馮梁就看到岸上等待的馮瑩。
“是二姐,阿父阿母快看,是二姐!”
姐弟兩個歡呼起來,大聲叫嚷。
馮敬廷站在甲板上,微笑著看著子女。
這次他是奉命到並州赴任的,仍然做郡守,算是將功補過。舊朝一朝湮滅,換了新帝,沒有人再追究安渡失事的責任。
何況他是國丈,有人心裡不痛快,也拿他不能奈何。
這次拖家帶口地過來,全家都十分歡樂。
有小孩子在,更是高聲呐喊,喜氣得不行。
隻有馮敬廷,心裡有個角落,隱隱不安。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陳氏還沒有上岸,就看到馮瑩的異常。
小臉蒼白,眼窩紅腫,整個人憔悴不堪,就像好幾日沒有睡覺那般,看得她這個當娘的心痛不已。
馮瑩微微笑著,上前探手,握住母親扶她上岸。
“沒有人欺負我,我是陛下的夫人,他們捧著我恭維我還來不及,哪裡敢來欺我……”
一聽這聲夫人,陳氏就來氣。
“夫人夫人,登基這麼久了,不立國後,分明就是瞧不起我陳氏和馮氏……”
“咳!”馮敬廷低咳一聲,提醒她注意分寸。
陳氏這才冷著臉,住了嘴,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小聲問她。
“是不是蕭三給你氣受了?你可彆儘給我忍著,咱們潁川陳氏和許州馮氏,不是那麼好惹的,咱們家的女兒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阿母……”馮瑩拉了拉她的袖子,“沒有,當真沒有。就是陛下為國事操勞,這兩日染了風寒,我在病床前照料,沒有睡好。”
陳氏打量她的神情,略微蹙眉,“沒有就好。你給我把脊背挺直起來,彆丟了兩個世家大族的臉……”
“阿瑩明白的。”馮瑩垂了垂眸子,“陛下待我極好。”
“哼!”陳氏才不信這一套。
什麼好?成婚時就三推四拒,找各種理由拖延,迫於無奈才將人娶回去,他會好生對待嗎?可閨女嫁出去了,女兒鐵了心要貼上去給人當牛作馬,她這個當娘的也沒有辦法。
一家人坐著馬車,往並州城去。
路上,馮貞和馮梁兩個圍著馮瑩,不停地打聽。
他們在台城聽了不少戰事,對那些有趣的細枝末節,極是好奇。
馮瑩微笑著應付他們,心不在焉。
馮敬廷端坐片刻,突然問她。
“聽說你阿姐,如今人在信州?”
馮瑩心裡一凜,手心微微攥起。
想到昨夜裡渾身濕透失魂落魄歸來的皇帝,馮瑩心尖都抽痛起來,彎著腰才好受了那麼一點。
陳氏問:“身子不舒服?”
馮瑩搖頭。
陳氏眼睛一亮,“不會是有身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