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工夫,南葵和柴纓就到了,齊齊給馮蘊行禮。
馮蘊讓她二人入座,倒了茶吃著,隨意地問起長門裡的事情,又問起薑吟。
南葵和柴纓略微皺眉。
“薑吟啊……手腳麻利,人也勤快,做事更是從來不抱怨。就是……她太沉默了,不愛說話,不合群。”
她的存在感太低了,低得常常讓人忽略她的存在,這次要不是她主動說起要跟她們來信州,誰也不會去刻意想到她。
可是……
她明明生得那樣好。
在眾姬中,也是出色的那種……
柴纓道:“夫人跟前正需用人,她要是得用,留下也沒有什麼。橫豎她也不想做將軍侍妾,跟著女郎沒什麼不好。”
馮蘊淡淡地笑,搖頭。
這些姬妾個頂個地都跟著她了,不知道裴大將軍是個什麼心情?
“罷了。”
她吩咐小滿。
“你讓她到我院裡來吧,不用侍候我起居,就替我管一管院裡雜事。等瞧著合用,再跟你倆去鳴泉的鋪子曆練曆練,橫豎也是個識字的。”
小滿喜滋滋地應下。
“仆女這便去告訴薑姐姐。”
看得出來,薑吟在她們眼裡是極好的人。
馮蘊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對這個世道的女子,她總會多些寬容。
說罷又回頭和南葵二人說話。
最初她買地蓋鋪子,都認為是心血來源,再聽她娓娓道來,眾人才發現她想得那麼長遠……
這是要乾一番大事啊。
聽女郎談規劃,房裡有說有笑。
從安渡來的人多了,春酲館就像是長門的彆院,溫行溯也給馮蘊方便,不輕易讓自己的人過來打擾,關一門,她就是這裡的老大。
晌午敖七送魚來了。
有和議的喜訊,信州民生恢複很快,又臨近淮水,每天都有漁夫捕魚而販,他們已經不缺魚吃了,但敖七還是利用閒暇,親自去釣。
魚兒裝在一個竹簍子裡,活蹦亂跳的,一看就很新鮮。
鼇崽聽到敖七的聲音就飛快地跑了出去,圍著竹簍不停拿鼻子去嗅,不會說話,眼神卻好似充滿了快活。
敖七是除了馮蘊以外,鼇崽最親近的人。
即使是大滿和小滿都抱不了它,但敖七可以。
馮蘊看著他倆親近的樣子,笑道:
“小七晌午一起用飯吧。”
敖七聽她客氣,抬眼看來,拱手行禮。
“多謝舅母。”
這次她從莊子回城,敖七稱呼上從來沒有出過差錯,舅母喊得勤,人也來得勤。每次來,也不是找馮蘊的,就是看鼇崽,時不時帶點吃的,倒是比前陣子彆彆扭扭的,要從容得多。
馮蘊懸著的心落下去了。
她知道敖七早晚就會想明白。
沒想到,這麼快。
既然是舅母,那也就不見外了。
要留敖七吃飯,她趕緊讓大滿下去吩咐灶上加菜,然後也湊過來看魚。
有一條鱸魚,約莫三四斤重,她讓人拿去煮了,魚腸和內臟就都給鼇崽。
幾個人正在院子裡看“貓”吃魚,外麵突然傳來哭聲。
葛廣匆匆進來,站在廊下對馮蘊行禮。
“夫人,那個……宋壽安在外麵……”
馮蘊臉一沉。
“他怎麼來的?”
葛廣搖頭,“身上裹著紗布,看不出人樣了。”
馮蘊:“看看去。”
宋壽安不是自己“來的”,是躺在一張破舊的門板上,讓兩個隨從抬著過來的,馮蘊出去的時候,他就躺在那木板上,瞪大著一雙血紅的眼睛,驚慌失措地叫:
“夫人饒了我的狗命吧,我錯了。”
他掙紮著想要給馮蘊作揖,可身上的傷阻止了他的動作,整個人看上去極其扭曲,那張臉隻有眼睛、嘴和鼻孔露在外麵,要不是聲音可以分辨,沒有人知道他是大內緹騎司的司主。
“我真的知錯了,夫人大人有大量……”
馮蘊輕撫著手上的暖手爐,看著眼前荒唐的畫麵,不理會他的哀嚎和哭喊,隻問那兩個隨從。
“誰讓他來的?”
隨從低著頭,不敢看將軍夫人明豔的臉。
“回夫人,是韋司主。”
韋司主?
馮蘊怔了下。
尚未多話,外麵就傳來一聲輕笑。
“夫人,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