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往鳴泉鎮方向走五十來步,長門食肆。”
玉堂春是馮敬廷名下產業,這個名字他自是熟悉。
隻是事隔數月聽來,很是令人感慨。
一群人踱步來到長門食肆,這才發現,沿道路兩側有兩排鋪麵,像一條新搭建成的小街,延續著議館的建築風格,簡單的門楣,方方正正的鋪子,寬敞明亮。
大多鋪子關張著。
有食肆、茶肆、雜貨鋪。
更離譜的是,還有個小腳店。
食肆門口是一個梳著擷子髻的小姑子。
皮膚白皙,姿容秀麗,笑盈盈地問:
“客官用飯嗎?開業酬賓,買一送一。”
馮敬廷:“怎麼賣?”
“米漿、粥五個大錢一碗,包子、雞蛋餅十個大錢一個。”
“玉堂春出的?”
“是的是的,客官好鼻子。”
馮敬廷皺眉,“玉堂春何時賣得這麼貴了?”
這個價格,在安渡郡的玉堂春裡都沒有賣過,更何況在這種荒郊野外?
要不是有一個議館,這裡根本就不會有多少行人往來。
賣這麼高的價,即使是買一送一,也是宰客。
不料那小姑子聽見就笑了。
“今日才有這等好價的,客官,等過兩日和議開啟,這價錢可就吃不到了……”
說罷她睨一眼馮敬廷,又看看他周遭的仆從,仿佛想到什麼似的。
“諸位是齊國使臣吧?”
馮敬廷在美人的視線下,挺起胸膛,微微掠袖負在身後,“正是。”
“那就沒有買一贈一了。”小姑子道:“我們老板說了,齊國使臣有錢,須原價來吃。”
馮敬廷如遭雷劈。
木案的蒸籠裡擺著玉堂春的包子,可他這個主家來了,還要原價……
他哼聲。
“你老板在何處?叫她出來見我。”
小姑子輕蔑地看他一眼。
“你誰啊,你想見我老板就見?”
馮敬廷:“我是她親爹?”
“是嗎?”那小姑子正是南葵,聞聲她將馮敬廷好生打量一番,和身側的夥計對了個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馮敬廷。
“詐屍了?我家老板說,他親爹早就死了。掉糞坑裡淹死的,嘴裡灌滿了大糞,殮屍人掏了兩天都沒掏乾淨……”
“閉嘴!”馮敬廷怒不可遏。
“馮十二娘在何處?讓她即刻來見我。”
“你是說將軍夫人?”南葵早認出馮敬廷來了。
當初是馮敬廷親自在玉堂春裡把她和其他姐妹挑出來,獻給裴獗的,哪裡會忘記郡太守的長相。
可惜,馮敬廷閱美無數,忘記她了。
南葵道:“使臣這就是為難我了,我一個賣包子的小女子,哪裡去請將軍夫人?”
又回頭對著裡間吼一聲。
“老板,有人找。”
阿樓從裡頭推門出來,看到馮敬廷愣了一下。
他是早上才到的鳴泉鎮,怕馮蘊人手不夠,特地帶了些人過來幫襯。
不料,見麵就撞到老主子。
馮敬廷也認出了阿樓。
“原來你是老板?我玉堂春何時落到你的名下了?”
阿樓揖禮,“府君誤會了,我隻是奉主子命令開張營生,哪裡敢要玉堂春。”
一個仆從敢在他麵前稱“我”?
馮敬廷瞪著阿樓。
他發現這個狗奴才有日子不見,長高了,也變得挺拔了,說話好像都有了底氣,對他再無半分敬重。
“十二娘呢?”
阿樓狐疑地看著他。
“府君不知道嗎?女郎是將軍夫人了。如今人在信州,府君要是想見她,隻怕……”
他笑了一下,“得經大將軍允許。”
馮敬廷氣得渾身顫抖,“豈有此理,哪有父親見女兒,還要女婿允許的?去叫十二娘來見我。”
阿樓癟了癟嘴,和南葵相視一笑。
店門口其他夥計也跟著哄堂大笑起來。
他們十分快活,就像聽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好半晌都止不住,有人甚至誇張的捧著肚子。
阿樓邊笑邊揉腮幫子,笑得差點岔氣。
“府君要是吃東西來的,付賬即可,若要見將軍夫人,我們可做不得主。”
“你……”
“請吧。”
阿樓微抬下巴,看著他。
馮敬廷呆了呆,嘴皮抖動著,似乎不敢相信。
以前低賤到見到他都渾身顫抖的下等奴仆,居然敢,居然敢如此挑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