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廣看一眼,掩上門,上前行禮拜下。
“女郎,晉國使團已到達信州。”
馮蘊微微沉默一下,“韋錚那邊如何?”
葛廣低頭:“小人看到韋司主、大將軍,謝將軍、敖將軍,信州所有守將,都在碼頭上迎接晉國使團。太後的樓船一靠岸,小人就回來報信了……”
李桑若終於來了。
馮蘊勾起唇角,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
這個時候,她不在意李桑若跟裴獗見麵會如何,隻是期待,李桑若看到宋壽安還活著,活得那麼不堪,會是個什麼反應……
她道:“再探。”
葛廣應聲,臨走又回頭道:
“今日春酲院添了不少守衛,裡裡外外看守極嚴。葉侍衛說,是大將軍吩咐,還說近期夫人出門,侍衛營定要隨行……”
馮蘊揚了揚眉梢。
“知道了。你差事辦得越來越好,記得去領賞。”
葛廣滿臉笑意,拱手:“多謝女郎。”
-
江邊霧氣散了。
沒有陽光,天氣陰沉沉的。
信州守將從上到下,冒著寒風候在碼頭。
可船靠岸好久,太後殿下也沒有下來,隻有以敖政等使團成員,陸續帶著家仆下船,與他們同樣站在淒厲的冷風裡,恭迎太後。
安渡郡的事,太後麵子過不去。
但李桑若平常再是驕縱,大事上很拎得清,少使脾氣。
這半晌不出來,是給誰下馬威呢?
主客曹郎羅鼎道:“大將軍,太後兩次召你不來接駕,不如將軍上船去恭迎太後出艙,也可讓諸位臣公少吹一會冷風?”
裴獗瞥他一眼。
“曹郎是在埋怨太後,讓你久等?”
“下官魯莽,魯莽了。”羅鼎討了個沒趣,尬笑兩聲打住。
眾臣在碼頭吹著冷風,等著太後大駕。
可李桑若這會子,在船上吐得稀裡嘩啦。
本就情誌不暢,再加船身搖晃,她很是難受,吐得亂了儀態,壞了妝發。
洗漱一下,看著銅鏡裡容顏憔悴的自己,不想這般模樣去見裴獗,非得讓宮女將收拾規整的箱籠打開,重新更衣盤發,梳洗打扮,添上胭脂,讓氣色好看一點。
一年多沒見了。
她不想讓裴獗第一眼就看到她的狼狽。
風姿豔美地出現在他麵前,是她想了好久的場麵,怎可功虧一簣?
於是,萬人候在碼頭,太後仍在梳妝。
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李桑若才緩步從船艙裡出來,珠環點綴,琅璫作響,額上墜著的藍色寶石在河風裡閃爍,光彩照人。厚厚的一層脂粉抹在雪白的肌膚上,烏發雲鬢,妝容整齊,一派富貴華麗之態,在兩名宮女的扶攜下,寺人引路,排場很大。
臣眾高呼。
“恭迎太後大駕。”
“太後金安。”
“眾愛卿免禮。”李桑若居高臨下掃視人群,抬了抬手,目光迫不及待地鎖定裴獗。
他站在人群裡是那樣顯目。
無須刻意,一眼就能看到他。
那一張清峻冷漠的臉,一如既往沒有情緒,過人的身高,在一群高大的武將中間,也英武過人,鎧甲在身,泛著寒光,默然佇立,如同拯救萬眾於水火的神祇,渾身散發著逼人的力量……
讓她看到他就走不動路,腿軟,連心跳都似乎消失了。
對上他的眼神,雙頰便火辣辣發燙,恨不得倒在他的懷裡,想讓他抱她,親她……
她是如此想要得到他……
“裴愛卿。”
輕輕軟軟的聲音,帶著懾人的力量,突然傳來。
人群的目光都落在了裴獗身上。
他兩次抗命,可謂狂妄至極。
眼下太後喚他,勢必不會有什麼好事了。
有人擔憂,也有人幸災樂禍。
不料李桑若那語氣,不僅沒有半點責怪,更不像是質問,隱隱聽來,甚至有些久彆重逢的雀躍和暗藏的欣喜。
“你近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