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加害,難道是哀家不成?”
方福才呆呆看她,啞口無言。
李桑若是臨朝太後,是皇帝的親娘,她的父親手握大權,就算所有人都指責她又如何?
隻要她不承認,誰都是放屁。
她才是這裡權柄最高的人。
隻有保住太後,他才有命活下來。
李桑若看方福才冷靜下來,眼神深了許多。
“累及哀家名聲,你們就該打。哼!一個個都在哀家麵前裝傻,這個不是,那個不是,哀家也不知哪個是,交給你來辦吧。”
她看著韋錚,滿是信任的樣子。
韋錚拱手應諾,站起身來,目光涼絲絲望向方福才。
“方公公品行如何,韋某心裡清楚。但眼下有人證咬定受方公公指使行事,隻怕……要勞煩公公跟韋某走一趟了?”
方福才臉頰一陣抽搐,大喊冤枉。
裴獗沉默,眉眸可見冷銳。
李桑若看他一眼,暗自心驚肉跳。
韋錚道:“來人。請方公公。”
方福才呼天喊地的叫喊著,讓緹騎司的人帶了下去。
李桑若坐在那裡,身側便有暖爐,可她仍然覺得冷,沒著沒落的冷。
-
夜色濃鬱。
從翠嶼回春酲館的路上,馮蘊乘車,裴獗騎馬,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交談。
一路上,就聽到濮陽九的聲音。
他本就是個話癆,遇到這種事情尤其想多幾句嘴。
可惜,他沒有合意的傾聽者。
裴獗將馮蘊抱上馬車,就一言不發,不僅對他沒有什麼好臉色,對馮蘊似乎都少了點什麼,馮蘊大概是身子不適,也沒有什麼言語,夫妻倆沉默得令人心驚。
濮陽九覺得這兩口子,簡直是絕配。
他退而求其次,問左仲。
“花廳裡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左仲搖了搖頭。
濮陽九嘶聲,“對徹查的結果不滿意?”
左仲再搖搖頭。
濮陽九:“是你們大將軍不滿意,還是夫人不滿意?”
左仲苦著臉,壓低嗓音。
“濮陽醫官不知,我更不知。”
濮陽九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看了裴獗好幾眼,直到馬車停在春酲館,這才歎了口氣。
作了大孽才跟裴妄之是朋友。
他自然而然地跟著進去,為馮蘊開方子。
裴獗沒有進門,送馮蘊到門口便打馬離開。
濮陽九看得更納悶了。
“嫂夫人,是跟妄之兄吵架了?”
馮蘊笑道:“不敢。”
濮陽九:……
他隱約感覺到什麼,又說不上來。
而馮蘊,選擇了這麼做,就已經想好了後果,裴獗會生氣,並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讓人領濮陽九進門,她先去沐浴,更衣,房裡熏香,整個人褪去了翠嶼帶出來的穢氣,這才坐在榻上,靠著軟綿綿的鼇崽,由著濮陽九為她請脈問診。
她很是平靜,濮陽九越是診脈,越是心神不安。
“嫂夫人這陣子可曾好好用藥?”
馮蘊麵露微笑,“醫官叮囑,我都聽著的。”
濮陽九不太相信的樣子,“當真?”
馮蘊看一眼身側的仆女。
“小滿和大滿可以作證。”
濮陽九這才鬆了口氣,“嫂夫人萬萬要好生調養啊。妄之還盼著你早日為裴家開枝散葉呢。”
馮蘊想到裴獗那張冷峻的臉,笑了笑。
“將軍喜歡小孩子嗎?”
“喜歡啊。”濮陽九十分篤定地說完,看馮蘊明媚的臉上,笑容微斂,略略一驚。
是不是她察覺出了什麼?
跟裴獗成婚也有些日子了,身子受損,肚子也沒有動靜,他再說這些,大概會讓她難堪吧?
“嫂夫人也不用著急,生兒育女看緣分,早晚會有的。”
濮陽九不怎麼會安慰人。
儘力了。
馮蘊唇角弧度微提,神情卻是鬆懶。
“多謝濮陽醫官。我省的。”
濮陽九有些歎息。
以前是操心兄弟的褲襠,現在操心兄弟媳婦的肚皮,他這輩子行醫怎麼就這麼難?怪不得父親罵他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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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行溯在門外候了許久。
一個人來回地走,溫雅的俊容難掩焦灼。
等濮陽九告辭離開,他才來見馮蘊。
“翠嶼到底發生何事?”
事情還沒有傳開,溫行溯消息居然這麼快?
馮蘊微微詫異,“大兄怎會知曉?”
溫行溯道:“你在翠嶼出事,平原縣君便差人告知我了。”
他擔憂地看著馮蘊,眉頭深深蹙起,俊臉凝重。
“大兄沒有照顧好你,又讓腰腰受人欺負了。”
“怎麼沒有?”馮蘊輕笑了下,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晦澀。
“大兄為我,跟親娘衝突,跟馮家決裂,跟蕭呈生分,還有再也回不去的齊國……”
家、國、父母弟妹。溫行溯把心都掏給她了,為了她,已然站在過往所有人和事的對立麵。
如果這都不算付出,馮蘊不知世上還有怎樣的付出。
即使是裴獗,這個夜宴前曾與她鴛鴦交頸的男人,在翠嶼也為她跟李桑若扳了腕子,可要讓他為她背叛所有,不顧一切?
溫行溯做得到的,裴獗做不到。
不然他也不會因此生氣。
翠嶼的事,是她逼的……
她頂著將軍夫人的名頭,把裴獗架在火上,逼到了李桑若的對立麵。
裴獗不得不被她挾裹,在眾人麵前替她撐腰,在李桑若麵前放了狠話。但他內心裡並不想由她擺布。這不,出了翠嶼就生氣而去。
當然,馮蘊並不在意。
要是裴大將軍那麼容易被策反,那就不是裴獗了。
一次一點進步,就是好的,她很滿意。
溫行溯見她沉默,心下仍有很多不解。
“這麼說,方福才被緹騎司帶走了,李桑若仍然未傷分毫……”
“大將軍怎樣想的?”
“他方才為何……過門未入?”
他自顧自地想,“是不是你一直住在春酲館,他有些不悅?”
畢竟春酲館是溫行溯的宅子。
腰腰已經成婚,他雖然希望她永遠住在這裡,可裴獗難免會有想法……
馮蘊看著大兄擔憂的眉眼,突然撲哧一聲。
“大兄坐近些說話,我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