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打量他一眼,嘴唇緊緊抿著,大步入內。
“馮十二。”淳於焰卻不走,語氣淡然地看著馮蘊笑,“你把我害苦了。”
馮蘊莫名其妙,“不知世子何意?”
淳於焰眼波飄忽過來,像藏了什麼心事,望著望著,目光竟似失神。
敖七提醒,“世子,時辰到了。”
淳於焰慢慢收回眼,哼聲,“回頭找你算賬。”
傲嬌如他,是在薑吟那裡吃虧了,心裡不滿?馮蘊揚了揚眉,眼神複雜,“我還沒找世子算賬呢?世子怎麼著薑姬了?我方才出門時,見她魂不守舍,是不是世子……”
“我什麼也沒做。”淳於焰想到方才那一抱,有點心虛,等不及馮蘊把話說完,一拂氅衣,頭也不回地去了議事廳。
馮蘊盯著他的背影,問敖七。
“你看他,是不是有點做賊心虛?”
敖七:“沒安好心。”
馮蘊沒有聽清,“什麼?”
敖七癟嘴,“舅母小心此人。”
十七歲的小阿弟也是男人,雄性生物天然的嗅覺,會讓他們在求偶的時候迅速分辨出誰是敵人,敖七此刻對淳於焰正是如此,壁壘分明。
除了阿舅,全是敵人。
“舅母隨我去耳房小坐。”
議事正廳裡隻有使臣可以進入,但雙方都帶有屬吏和陪同,便被分配在各自的耳房裡休息、護衛。
左一間,右一間,對應兩個使團進入正廳的大門,每個耳房有一麵窗戶,方便文書傳遞。
馮蘊親手繪製的圖紙,比誰都清楚構造。
她問敖七,“你同我進去嗎?”
“我陪你。”敖七很是歡喜,一臉清爽的笑,帶馮蘊進去找了個近窗的位置,“你坐,我去給你拿香香吃。”
“……你說什麼?”馮蘊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拿香香這種話,不該是對小孩子,或者對鼇崽說的嗎?為什麼會從敖七嘴裡說出來,還是對她,還用這樣寵溺的聲音?
幸好旁邊沒有旁人。
馮蘊眉眼微動,“你好好說話。”
敖七方才是情不自禁,聞聲笑了下。
“我也把你當鼇崽了。”
她說,他像一隻大貓。
他便拿這句話堵她。
果然還是少年,半點不肯吃虧。
說罷便出門,變魔術似的拿來兩包糕點、果乾。這些零嘴都不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耳房裡其他人眼睛都看直了,敖七隻當看不見,哄孩子似的塞在馮蘊的手上,又親自斟茶倒水,侍候得如同公主。
“要什麼你跟我說。”
馮蘊道:“不用了,敖將軍無須客氣。”
聽她生疏的稱呼,敖七不滿地看過去,那瞪圓的眼睛就像鼇崽被她擼久了生出不滿的樣子,馮蘊情不自禁的嘴唇上揚。
敖七看她笑,也跟著笑。
“好吃嗎?是我阿父從家裡帶來的,我阿母親手做的。”
馮蘊一怔。
這樣的愛心糕點,進了她的肚子,敖夫人知道,不得氣死?
“好吃。”她很給麵子。
糕點甜糯綿軟,跟她小時候吃過的黃米糕很相似。一口咬下去,糯嘰嘰的,咬著一拉,還會牽絲。小時候阿母也會做給她,她調皮,故意把糕點拉絲拉得很長,最後掉到衣服上,引來阿母的嗔罵,然後彎下腰,溫柔地給她擦拭,又警告她不要讓人看見,要訓她沒有規矩。
馮蘊吃著,竟吃出一些幼時的味道。
阿母的味道。
她垂眸,眼裡浮出一絲霧氣。
敖七低頭看來,“怎麼了?”
馮蘊不願多說,微微一笑,“糕點好吃,甚是感動。”
敖七胸膛一緊,像有無數的小人兒在心裡歡呼雀躍,隻覺臉頰發燙,耳根都燒了起來。
少年郎的喜歡純粹而熱烈,輕易一句話,便可以牽動全部的情思。
“好吃就多吃些,吃完,我讓阿母再做。”
因為快活,他的聲音都帶著笑,眼裡盛了蜜似的,黏黏糊糊。
李桑若特地姍姍來遲,走出晉方小議廳,掃一眼看到馮蘊,腦子裡轟然一聲,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如洪水決堤一般,冷著臉就停下腳步。
“她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