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獗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因為再說下去,罪魁禍首就是他了。
濮陽九和姚儒給他留了臉麵而已。
他輕撫著馮蘊的睡顏,吻了吻她的額頭,一雙眼蜷綣許久,沒有作聲。
在她身上總是克製不住,自製力碰上她便崩潰……
“將軍。”門外是左仲的輕咳聲。
“翠嶼派人來請,說今日齊君在鳴泉鎮樂宴,請將軍和夫人同去。”
裴獗皺了皺眉頭,看著被子裡昏睡不醒,隻露出一張小臉的馮蘊,本想拒絕讓她出席,可想想她昨夜的話,又咽了回去。
“知道了。”
等她醒來,自行定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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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時,煙雨散去,天氣竟格外的晴朗。
陽光金燦燦的灑下來,大地如同新洗。
老天爺給了晉齊雙方一個大禮。
議館外街,門庭若市,各個店鋪都人來人往,生意興隆,再遠些的空地上,也有當地人支起的棚子和小攤,賣點小吃飲子,在冬日的暖陽下,賣力的吆喝。
一片欣欣向榮,山河大好。
馮蘊醒來後才知道濮陽九和姚儒都來看過她,然後一致診斷她是累得睡死過去,當時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裴獗呢?”
連名帶姓的稱呼,差點把小滿嚇一跳。
小滿福了福身,“將軍天不亮就出門了,說夫人醒來,差人告訴他。”
“不用告訴他。讓他去死。”馮蘊坐起身,嘶的一聲,撐著自己的腰,緩了片刻才喚小滿。
“扶我。”
小滿弱弱地看她。
“女郎不再休息一會兒嗎?”
“今日要去鳴泉,還休息什麼?”馮蘊的聲音自帶火氣,那是讓裴狗弄狠了又找不到正主的鬱氣。
小滿不敢惹,扶她起身更衣,又道:
“女郎今日的妝容要濃豔一些吧?”
這樣才能遮住那滿身的疲憊。
不料馮蘊斷然拒絕,“不,今日的妝,要格外……病氣一些。”
病氣妝?
這對小滿來說,有點難度。
她叫來大滿,兩個人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才算把一個病氣懨懨的西施美人扶上了馬車。
馮蘊沒有等裴獗回來,徑直去了鳴泉鎮。
她跟叢文田約好,今日要去看修建的製糖坊。
木製的工坊修建很快,但馮蘊要求高,這才耽誤了日子。
她也不著急,明年才能正式投入生產,怎麼樣也要貓完這個冬,她叮囑叢文田一些細節,慢慢悠悠乘馬車回鳴泉的食肆。
陽光落在食肆門口的酒旗上,赤辣辣的一片,店裡忙得不可開交。
南葵和柴纓卻在門口張望,看到馮蘊便笑盈盈地招呼。
“快,夫人快來看。”
馮蘊四處看一眼,發現整條街的人都像她們一樣張望。
“看什麼?”她有些猜疑。
南葵道:“今日齊君宴請,有散樂百戲,大家正樂呢……”
散樂百戲,是南邊盛行的,各種奇伎異服、舞獅雜耍,噴火頂燈和樂舞表演。
既稱“百戲”,自是各種耍子都有。從宮廷到民間,無不熱衷。
馮蘊看一眼眾人的興奮,沒有多說什麼,正要轉身回屋,就聽到街上在喊“來了來了”,她扭頭,看到一輛輛平頭車從議館街駛過,上麵拉的全是青布覆蓋的道具,一群群表演的伎人,正送往議館。
“聽人說,齊君從天竺國請來了高僧,有很多了不得的本事。”
“高僧可以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給眾人看完,又能再長出來。”
“還能把頭砍下,再放回去……”
“這算得什麼,我在江南還看過大變活人呢,眼睛都不眨一下,眼前的人,就眼睜睜飛走了……”
人群裡說得熱切,爭論聲很大。
南葵嗤一聲:“這些人真是,一個個說得好似他們親眼看到似的。”
柴纓道:“一會子夫人赴宴,看到再回來與我們細說,不就知道是也不是了?”
馮蘊沒有應聲,目光投向議館的方向,看著人群裡有一個瘦長的人影。
唐少恭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無論站在哪裡,人群再是歡笑熱情,他的周圍都陰沉沉的,好似裹了一層化不開的堅冰。
離宴席還早,這麼早就來了?
馮蘊慵懶地換一個坐姿,淡淡地道:“拿我遠恨綿綿來,泡上一盞。”
南葵和柴纓兩個正在瞧熱鬨,並沒有注意到彆的,薑吟倒是細心,看馮蘊一眼,便道:
“夫人今日氣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適。不如妾為你煮一盅養生茶吧?”
馮蘊笑了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