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太醫令濮陽禮也一夜之間病倒了,不僅不能來為她問診,還懇請辭官歸隱。
“不允。”
一個個的都想拋棄她?
李桑若氣急敗壞地大吼。
“這時辭官,就是誠心跟哀家作對,哀家要殺他全家,誅他九族。”
她再是憤怒,濮陽禮也病得起不來床。
他的兒子濮陽九要侍奉湯藥,照看病重的父親,也抽不開身,隻是讓仆從奉上調理的方子,算是交差。
倒是濮陽漪來了,帶著大長公主的禮單,前來探病。
她盈盈微笑:“舅母貴為皇太後,要什麼兒郎沒有?何必跟一個臣婦爭寵?”
李桑若氣得六腑積火,又不能真的下旨把濮陽家都殺了。
大長公主立在那裡,那些氣話也就說說而已。
於是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咽,她一麵安撫太醫令好好養病,一麵咬牙唾罵,繼續在行宮裡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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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京快馬送來皇帝聖旨。
禮官和內侍在大門緊閉的春酲館外,對著撲麵而來的寒風,宣讀聖旨。
曰:大將軍裴獗之妻馮氏,有才有德,柔嘉肅雍之範,毓敏賢良,懿德垂芳,敕封為一品國夫人,賞良田、布匹、金銀器皿等若乾。
如果馮蘊接受封賞,那就是“大將軍之妻”,裴獗就還是晉國的大將軍。
這是兌現承諾,也是迂回的辦法。
禮官和宣旨內侍候在門外,等了足足半個時辰。
然而,聖旨怎麼送來的,又怎麼帶回去了。
裴獗沒有出來接旨,說是受了風寒,身子不適,然後直接“替愛妻婉拒了”,說夫妻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受此恩賞。
這一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人,就變成禮官和大晉使臣。
道歉不受,恩賞更是不受。
到底要什麼?
短短一天,晉太後罪己詔令所帶來的局勢緩解便煙消雲散。鋪天蓋地指責聲,愈演愈烈,各種悖逆之言,更是風起雲湧。
謠言如虎,轉瞬就在北雍軍乃至虎賁、龍驥軍裡造成了不小的聲浪。
男兒浴血沙場,馬革裹屍,如果回頭發現連妻兒都保不住,誰還願意鞠躬儘瘁?
大將軍尚且如此,普通士兵又如何?
早前的糧草和冬衣的事件,北雍軍對朝廷本就懷有怨懟之心,如今更是認定朝廷要裴獗交兵符,是要奪他的兵權,有殺他之心。
兔死狐悲,群情激憤。
軍中流言四起,人心思變。
效忠裴獗的老將和舊部,更是蠢蠢欲動,紛紛在營房裡揚“裴”字旗,聲援裴獗。
一時間,“裴”旗遍地,大有雄圖壯誌,問鼎蒼穹的姿態。
消息傳出,全天下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信州,落在春酲館。
目光的焦點所在,是裴獗,更是那個“久病臥床”的馮十二娘。
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就要毀於一旦了嗎?
“自古紅顏多禍水,當真是誤國誤民矣。”
翠嶼,眾使臣聚在太後寢殿外,議事到天明,仍是沒有拿出個章程來。
長噓短歎,最後定格到“婦人誤國”“禍水紅顏”。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默。
從最初的懷疑、存有僥幸之心,一直到如今,他們才算是徹底看明白了。
裴獗不是不肯再要回大將軍的兵符,也不是僅僅想要李桑若認個錯,給他一個臉麵台階。
而是……他想要更多。
江山萬裡,錦繡前程,誰不想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一筆?-
李桑若病倒了。
小產虛弱再加上連夜不眠不休,哭泣,哀怨,終是憔悴到不成人形。
“他到底要哀家怎麼做?”
“難道……他真的想做皇帝不成?”
輕紅軟帳裡,李太後靜靜而臥,神情懨懨。
“少恭叔,這就是你說的,將軍對哀家情分深重,舍不得哀家辛苦?”
唐少恭麵無表情,立在帳外。
慢慢的,躬身行了一禮。
“請太後,為裴大將軍加九錫,以示天家恩寵。”
李桑若大驚失色,瞪大眼睛看著唐少恭。
“你說什麼?”
唐少恭道:“請太後殿下,為大將軍加九錫。”
李桑若白了臉,一絲血色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