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聲一喝,隨行侍從便圍攏上來……
裴獗:“殿下,慎行!”
大長公主咬牙切齒,冷冷盯住他:“雍懷王不肯放開求生之路,那本宮隻能為了吾兒,自己拚殺出來……”
她也是一個剛硬的性子,沉聲一喝,侍衛當即拔刀,裴獗這邊,侍衛營也衝上前來,嚴陣以待。
天邊烏雲滾滾。
人群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看著。
隻怕眨個眼,就有人血濺當場……
正在這膠著之機,突然一聲急報。
“稟大王,滎陽惠王帶到!”
裴獗眉頭緊鎖,瞥一眼長公主,轉過頭去。
“帶上來。”
滎陽惠王僅著一身素色中衣,頭發挽髻,沒有束冠,好似剛被人從床上拎起來似的,淩亂、狼狽。
天氣漸涼,橋頭風大,元滔被侍衛押到通惠橋頭,身子不停打戰。
裴獗沉聲道:“喊話。”
元滔看他一眼,嘴角顫動著,突然大呼一聲。
“鏗兒!你怎麼這麼傻啊?”
裴獗:“不是讓你說這個。”
元滔紅著眼睛,看著橋那頭寂靜無聲的馬車,突然悲從中來。
“你就這麼走了,是不要老父老母了嗎?我和你母親……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不說一聲就走,這是要害死我們啊。”
“阿父!”元鏗終於開口,聲音低沉,緩慢,伴著冷風吹過來,有一種陰颼颼的感覺。
“我早就看清了,頂著皇族之名,要什麼沒什麼,在安渡,我們隻會浪費光陰,一輩子都無甚建樹,隻有投靠鄴城,才有機會大展拳腳……”
“荒唐!”元滔低喝一聲,胡子直抖。
在這麼多人麵前,有些話他也不便多說,低斥一下,餘光瞄著裴獗冷肅的麵孔,大聲道:
“你還不放開丹陽郡王,跪下向大長公主和雍懷王請罪?”
元鏗低嗤一聲。
“父親,你以為我現在請罪還有用嗎?不要天真了。留下來,我隻有死路一條,離開,尚可一搏。”
裴獗問:“你父親在我手,生死由我,你要如何去搏?”
他打量一眼元滔,嗖的一聲拔出辟雍劍,抵在他的咽喉,冷冷地道:
“剁手剁腳太麻煩。我數三聲,不放丹陽郡王,我便要你父親的命。”
交換人質,是敵我對陣的常事,裴獗說得雲淡風輕,卻是殺氣畢現。
在場的人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元滔可不是什麼無名小卒……
他是大晉的滎陽惠王,是皇族,尚未量刑,說殺就殺?
裴獗也太膽大了。
元滔已然嚇白了臉。
元鏗卻不以為然,冷笑一聲道:“阿父何須害怕?裴獗隻是嚇唬你,你是先帝親封的滎陽惠王,他裴獗也隻是一個異姓王而已……他不敢。”
“鏗兒!”元滔突然痛呼一聲。
辟雍劍刺破皮膚,鮮血順著脖子往下淌。
那震撼絲毫不弱於元鏗剁指。
四周靜寂一片。
裴獗:“一!”
他麵色陰鬱,聲音冷冽,不帶絲毫情緒波動。
聲音即出,劍尖便往下壓。
元滔幾乎要嚇出尿來。
一聲又一聲,喊著元鏗的名字。
“二!”
裴獗聲音未落,元滔眼淚都下來了。
“兒子,你當真不顧你父親的性命了嗎?”
元鏗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
“阿父,兒子會為你報仇的。”
元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橋那頭……
親手養大的兒子,生死關頭,輕易放棄了他。
元滔道:“阿誌和阿澤都看著呢。你怎麼對待你的父親,將來他們也會怎麼對待你……”
元鏗沉默不語。
秋風瑟瑟,呼嘯而過,如飛沙走石。
短暫的沉寂裡,好似所有人都在等待,等裴獗喊出那一聲“三”……
然而,裴獗沒有喊,隻冷冷一聲。
“惠王,好走。”
劍光一閃,元滔突然失聲痛呼,身體軟軟地栽倒在地,發出巨大的響聲……
幾乎就在這個刹那。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雲霄。
聲音不是在衝突的橋這頭,而是元鏗所在的橋那頭。
鐵石心腸的元鏗,在父親倒下的瞬間,下意識地拉開半幅簾子,探頭來看……
也是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兒,埋伏在側的北雍軍神箭手,一箭射穿了元鏗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