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 / 2)

跨界演員 北南 8663 字 9個月前

這些全部是葉杉的夢,記不清從何時起,葉杉的

夢越來越頻繁。每個醒來的夜半,他難以再入睡,便爬起來,記錄下夢裡的內容。

葉杉哀求葉母不要念了,他伸手奪筆記本,被葉母奮力揮開。

葉母的呼吸微微急促:“你一直做噩夢?”

葉杉的雙眼已經紅了,他否認道:“不是……”

可惜葉母並不相信,盯著他問:“葉杉,你半夜驚醒,都是因為這些噩夢?可你場場噩夢都是夢見我,都是夢見你的親媽?”

葉杉落下眼淚,葉母質問他:“夢見我罵你、打你、我不讓你回家?我帶小武走,我不要你了,是不是?”

“葉杉,你是不是有妄想症?是不是有精神病?!”

葉母又看了那些字句一眼,揚起手,將筆記本狠狠地砸在葉杉胸前,她哽咽道:“我沒日沒夜地忙活,拉扯你們兄弟倆。真好啊,到頭來成了你夢裡的惡人了!”

葉杉後退一步,筆記本掉在腳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葉母抬高音量,“今天咱們就說說清楚,你對我有多不滿意?你心裡頭攢了多少委屈!”

葉杉咬住嘴唇壓抑哭聲,眼淚一股一股地流下來,說不出一句話。

葉母的鬢邊落下一縷頭發,看上去狼狽又憔悴,她按著胸口,恨聲道:“好,你不說,我幫你說。”

葉杉哭著乞求:“媽……我錯了……”

然而葉母已經說出口:“你覺得我對你不好,我不重視你,是不是?你去魚攤幫忙,你乾這乾那,我卻更疼小武,你心裡頭不高興,是不是?!”

“你最委屈的,是我逼你和小武換準考證,讓你替他考,讓你念不了重點高中,是不是葉杉?!”

葉杉拚命否認,再也抑不住哭聲:“不是,不是的……”

“那是什麼?”葉母眼眶含淚,“我是你媽,我讓你做噩夢了。”

“媽……”

“好,有本事夢見你爸去!”

頃刻間,葉杉的表情變得怔忡,他雙膝發軟,撲通在葉母的麵前跪下。

葉母的聲音終於低下來,像回憶一件舊聞,也像在葉杉的頭上落下一把尖刀:“要不是你八歲那年鬨著去看電影,你爸著急趕回來接你……也不會在路上出了事。”

近景鏡頭裡,陸文呆滯了三秒鐘。

瞿燕庭的目光離開屏幕,望向陸文跪在地上的後影。那一把寬肩收緊,隨呼吸而顫抖,後背躬成一道淺弧線,顯得那麼無助,那麼卑微。

他看見陸

文抓住“母親”的衣角,泣不成聲地說:“媽……我知道你怨恨我。”

所以用儘一切努力,隻為了討對方的歡心,想得到和弟弟一樣的母子間的親近。那些頻繁的夢境,放大和映射的根本不是委屈,而是經年累月因內疚形成的恐懼。

葉母輕聲否認:“葉杉,你是我兒子,我不會怨恨你。”

可她在成為一個母親之前,先是一個深愛丈夫的妻子。在漫長又辛酸的歲月裡,她體味的是另一份痛苦。</“我看見你……總會想起你爸爸。”

陶美帆推開了陸文的手。

陸文眼皮通紅,眨了眨,緩緩癱坐在地上。他垂下頭,撿起筆記本,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紙張上麵。

刺啦,他撕下一頁。

低泣,痛哭,嚎啕。

一張張記錄,每一個從噩夢醒來的淩晨,被全部銷毀。

現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運轉,隻有陸文撕心裂肺的哭聲,他攥著滿手紙碎,嘶啞地描摹一聲“對不起”,卻唇齒打顫,沒有發出丁點聲響。

瞿燕庭微微放空,沉浸又抽離這一切,分不清那裡是陸文還是葉杉,亦或是誰?

他喘不上氣來,起身悄悄離開了房間。

門關上的同時,畫麵定格,這一場戲拍完了。

工作人員湧進來,任樹立刻起身,大步走向兩位演員,一邊走一邊鼓了鼓掌。攝影師閃到一旁:“我都快哭了。”

陶美帆擦拭眼尾,笑問:“任導,怎麼樣啊?”

任樹連連點頭:“太滿意了,真的,我太滿意了。”

陶美帆道:“這場戲確實演得過癮,小陸一點都不怯。”

陸文仍坐在地上,他不及老前輩資曆深,無法快速從角色中脫離,哭得太陽穴突突地疼,剛止住眼淚。

任樹拽他:“快起來吧!小陸,我還擔心你接不住陶老師的戲,沒想到拍得這麼順。情緒和肢體都很到位,細膩,表現相當不錯。”

陸文頂著一張花臉,雙眼紅腫,活像個悲傷的熊瞎子。

陶美帆開玩笑:“快讓我兒子緩緩,去洗把臉。”

陸文暈頭轉向地去浴室洗臉,冷水一潑,還了魂,完成入戲、再出戲的過程,剩下一陣悵然若失的空虛。

屋裡人多,他想一個人靜靜。

陸文下了樓,往人少的地方走,他以為自己漫無目的,實則帶著葉杉的情感,不知不覺便走向了葡萄藤。

劇本中,在北方老家也有一架,是葉父生前所種,來重慶後葉杉種了這一架。

陸文走過去,走到近前頓住了,沒料到裡麵有人。

葡萄藤下,瞿燕庭孤身坐在那兒。他側著臉,枕著手臂,不顧臟淨地趴在桌沿兒上,燈泡的光打在突出的眉骨和鼻梁間,像月光落在山峰,雙眼隱沒於暗處。

陸文意外地愣著,他以為瞿燕庭走了,原來待在這兒,卻不知道瞿燕庭為什麼待在這兒。

被他驚動,瞿燕庭直起了身

體,那雙眼沒有零星的波瀾,但有溫度,大概比深夜的風更冷一點。

相顧片刻,陸文先開口:“我沒有演砸。”

瞿燕庭有些沙啞地說:“你演得很好。”

這是認識以來瞿燕庭第一次誇獎他。

陸文不驚喜,不得意。導演表揚他,陶老師也表揚他,導演激動地鼓掌,陶老師笑著說過癮。

他凝視著瞿燕庭,沉聲問:“那你為什麼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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