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極了,腳步慢沉,走到6206垂首刷卡,烏黑濕涼的發絲落在前額,抬頭時被他輕輕地攏向腦後。
瞿燕庭進門,反身關門,在漸窄的縫隙中解開一顆襯衫紐扣。
門關上,徒留門把手表麵淡淡的水痕。
6207門後,陸文貼著貓眼,什麼都窺不見了。但腦海裡的人影還未消失,與平時的矜持不同,與片場裡指揮上下的果斷也不同,剛才的瞿燕庭顯得狼狽、落拓。
像風雨裡顫抖卻
堅強的一棵樹。
瞿燕庭太冷太累了,衝完熱水澡,連吹頭發的力氣也沒有。門鈴響了,他刻意忽略掉,沒多久按鈴改成了敲門。
服務生不會這樣乾,他大概猜到是誰了。
瞿燕庭疲於應付,頂著毛巾去開門,隻吝嗇地開了一掌寬。
門外,陸文雙手捧著一口小鍋:“瞿老師,助理煮的薑湯,還有一多碗。我聽見你回來,拿來給你喝。”
瞿燕庭有些訝異,問:“你喝過了嗎?”
走廊儘頭,服務生做清晨第一班早巡,向這邊走過來。瞿燕庭害怕服務生向他問候,把門開大,讓陸文先進屋。
陸文一邊進去一邊說:“我喝過了,剩下的放冷了,本來想熱一下再端給你,但是我不太會用廚房的電器。”
關上門,瞿燕庭道:“我自己熱就好。”
兩間套房的結構一樣,陸文把薑湯端到開放式廚房。瞿燕庭從櫃子裡拿出一套碗盅,盛出來用蒸箱加熱。
他隨口問:“助理給你煮的?”
陸文不答,反問道:“瞿老師,是你給我安排的助理嗎?”
瞿燕庭懵了兩秒,他不掛心這樣的小事情,回憶片刻才確認道:“貌似是……我跟小張說的。”
陸文的大手按在島台上,像那天按著遊泳池岸,都焐熱了。他一個十八線,向來受的是怠慢,何曾讓人這樣關照過。
“你……”他問得很矯情,又很期待,“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瞿燕庭明顯一愣:“沒有吧。”
“怎麼沒有?”陸文莫名著急,“劇組那麼多演員,你為什麼偏偏給我安排助理?”
瞿燕庭回答:“因為彆人本來就有助理。”
陸文語塞,心血管那一塊也有點堵。
隻一瞬的神情變化,瞿燕庭便明白了,挑眉問道:“怎麼了,你是不是以為我格外重視你?”
被戳中心事,陸文心虛地遮掩:“沒有啊,我有什麼好重視的,不過比彆人帥了點。”
瞿燕庭還問:“特彆感動嗎?”
“都說了沒有。”陸文越描越黑,“這有什麼好感動的,我就求證一下,沒彆的意思。”
瞿燕庭又開始欺負人:“那你收工不睡覺,巴巴地跑過來送薑湯。”
陸文窘得要死,口不擇言道:“我喝不完,不想浪費而已。再說了,我其實……其實是來拿毛衣的。”
千算萬算漏了這個,瞿燕庭收斂一些:“毛衣
……淋濕了。”
“那也得還我。”陸文管不了自己的嘴了,“我就這麼一件顯黑的衣服,現在就還。”
瞿燕庭被弄得有點尷尬,他本想洗乾淨再還,這二百五竟然上門來要。他往浴室走,毛衣脫下來放進臟衣籃了。
忽然,手機在沙發上響起來,八成是卡著時間問候拍攝情況的任樹。
瞿燕庭拐彎去接電話,使喚習慣了,衝陸文說:“毛衣在臟衣籃,你自己去拿吧。”</陸文一時嘴硬,現在也隻好將錯就錯。他走進浴室,燈亮著,淋浴間的玻璃門半敞,飄出沒散儘的熱氣。
臟衣籃就在洗漱台的旁邊,裝滿了衣服,陸文俯身去翻。
不出五秒鐘,陸文空著手從浴室出來,喊道:“毛衣我不要了!”
瞿燕庭拖到最後一聲鈴音正要接,被這嗓子嚇一跳,不小心掛斷了。他不解地問:“剛才那麼心急,為什麼又不要了?”
陸文口齒磕絆:“都、都淋變形了,反正我不要了。”
瞿燕庭說:“那我賠你一件。”
“不用。”陸文道,“就當我送你了。”
他去廚房拿上小鍋,徑自往外走,走到玄關擰開門,看見花瓶裡的那一枝康乃馨。花瓣趨於枯萎,但瞿燕庭一直插著沒丟。
“瞿老師,”陸文頓住,“總之,謝謝你對我的關照。”
瞿燕庭道:“不客氣。”
話音剛落,陸文攥緊門把手,氣勢足得要命:“但一碼歸一碼,我必須提醒你一下,以後不要讓人隨便進你的浴室!”
嘭!門甩上了。
瞿燕庭滯在沙發旁,眉目間透著三分懵懂,一分驚嚇。
他又被那個二百五吼了?不知是太疲憊,還是習慣了,竟然躥不起一絲脾氣,隻覺得莫名其妙。
瞿燕庭摘下頸間的濕毛巾,放回浴室,經過臟衣籃,想確認一下毛衣變形的程度。如果問題不大,他就送去乾洗。
籃中的衣服是洗澡前脫的那一身,先扔進外套,接著是毛衣、長褲、襯衫,越外層的衣服越壓在下麵。
“都沒拿出來,怎麼知道變形的。”瞿燕庭嘀咕著,拿起最上麵的一件。
他頓時僵住了,手指勾起的這一件,是他最後脫下的、濕淋淋的、黑色的三角內褲。
所以,這條內褲一直在最上麵?
陸文找毛衣的時候,豈不是……
瞿燕庭觸電般收回手,把內褲扔回筐裡。他直起身,明白了陸文為什麼不要了,也明白了陸文吼的那句話。
他抬頭看鏡子,白熾光黑睡衣,頰邊泛起兩團難堪的緋紅。
作者有話要說:陸文:有被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