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端起水杯,一口氣喝掉剩下的半杯紅茶,用手背一抹嘴,側過身,挺直脊梁炯炯地麵對陸戰擎。
“裝模作樣。”陸戰擎吐出一句,“你以為我不知道?”
陸文愣住:“你知道?”
陸戰擎慍怒地說:“你嫌我不幫你,不支持你,就去巴著人家的大腿獻殷勤,你看看網上怎麼說你的,不成器的東西!”
陸文都傻了,好半晌,懸崖勒馬地說:“……對,你說得對!”
陸戰擎罵道:“你這塊廢物點心,把老子的臉都丟儘了!”
陸文裝乖地縮著寬肩,作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
“少跟我演戲。”陸戰擎拆穿他,根本不信這些虛的,“明天開始,搬回家住,你去任何地方老嚴會接送你。”
陸文唰地揚起頭,老嚴是陸戰擎的司機,高三接送他一年,監視重刑犯一樣看著他,硬是讓一節課都沒翹成功過。
他抗議道:“我都快三十了!還讓人監視我?!”
陸戰擎道:“所以你該反思反思。”
“我反思什麼?我反對!”陸文急道,“而且我行程那麼忙,哪有空天天回來?”
陸戰擎不屑地說:“你忙個屁,真拿自己當國際巨星了。”
陸文最受不了陸戰擎的這種語氣,窩囊了一晚上,恒久的矛盾頃刻間爆發:“你又看扁我!”
陸戰擎道:“我就是太看得起你才讓你丟光陸家的臉。”
陸文說:“陸家就咱們倆,說得好像人口很多一樣!”
話音還未落下,陸文眼前猛地一黑,緊接著“咚”的一聲,他整個人臉朝下摔在地毯上,右肩劇痛,根本沒看清陸戰擎用的是手還是腳。
“我操……”
陸文單臂支撐著爬起來,剛躬起後背,那本大部頭的硬殼書狠狠砸下來,一瞬間疼得沒了知覺,回神時徹底趴平在地上。
陸戰擎問:“我多長時間沒揍你了?”
“家庭暴力不可取……”
“你可以報警。”陸戰擎說,“讓我也上頭條感受一下。”
陸文眼看是躲不過了,梗起脖子:“要揍你就麻利點,真以為我怵你……啊!彆打臉!”
玲玲姐在走廊上心急如焚,聽著陸文在房間裡一會兒鬼哭狼嚎,一會兒破口大罵,就是不肯求饒。
漫長的十分鐘過去,門開了,陸戰擎解著袖扣走出來,說:“給他弄口飯吃。”
玲玲姐道:“您也沒吃呢。”
“氣飽了。”陸戰擎說,“養了一坨什麼東西。”
陸文安詳地平躺在沙發和茶幾之間,靈魂微微出竅,陸戰擎沒打臉,但他掙紮時不小心把額角撞破了一塊。
等走廊上腳步聲消失,陸文顫巍巍地爬起來,一路扶著牆回到房間裡,脫掉衣服,前胸後背泛起成片的紅腫,右肩暫時沒了知覺。
玲玲姐心疼壞了:“怎麼穿著羽絨服還傷成這樣?”
陸文有氣無力地說:“都怪退伍兵太強了。”
玲玲姐道:“你就不能服個軟?”
陸文從小挨揍就不知道服軟,況且他明白陸戰擎窩火,早發泄出來早消氣。玲玲姐去弄吃的,關上門,他緩慢地靠坐在床頭。
陸文摸出手機打給瞿燕庭,醞釀了一肚子訴苦的話,沒打通,機械的女聲回複“您撥打的用戶忙”。
瞿燕庭沒去工作室,連續七八個鐘頭悶在書房裡寫劇本,強迫自己忙起來。直到眼球酸澀,他仰頸滴了眼藥水閉目休息。
來電鈴音一響,瞿燕庭下意識地抓住皮椅扶手,眼皮閉緊了,眼藥水滲出來沾濕了睫毛。
許久才睜開,蒙霧的視野漸漸清晰,瞿燕庭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接通,滑了下喉結:“喂?老師。”
曾震磁性的嗓音傳來,省去寒暄問道:“小庭,這周末晚上有沒有空?”
瞿燕庭也不兜圈子,說:“老師有什麼安排?”
“前一陣子忙,沒騰出空來。”曾震回答,“周末想請幾個朋友聚一聚,你也見見。”
瞿燕庭向來不喜歡應酬,所以曾震不常叫他,他道:“是不是很重要的人?”
曾震說:“胡慶導演從美國回來,私人行程,隨行還有他的禦用攝
影師和剪輯師,就四個人,我們約了頓飯。”
胡慶是著名美籍華裔導演,瞿燕庭看過他每一部電影,或者說,導演係的每一個學生都研究過他的作品。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瞿燕庭應道:“周末我有空。”
“好。”曾震說,“訂好餐廳,我叫助手發給你。”
瞿燕庭道:“謝謝老師。”事情說完了,手機裡靜了幾秒,曾震在掛線前問</p:“新聞說你扭傷了,嚴不嚴重?”
瞿燕庭回答:“沒有大礙,養兩天就好了。”
“那就好,以後小心點。”
曾震說完掛了電話,這一次對陸文隻字未提。瞿燕庭來不及等屏幕黯淡,不想再接任何消息,將手機關掉了。
陸文整夜沒有睡好,翻身疼得直哼哼,第二天和陸戰擎一起吃早餐,全程無交流,仿佛陌生人拚桌。
車鑰匙被收繳,老嚴開商務車接送他,美其名曰讓他“夢回高考”。
陸文老實巴交地過了兩天,第三天冒出憋瘋的態勢。收工回南灣的路上試圖逃跑,老嚴直接把車開到寰陸,接上陸戰擎坐鎮。
第四天,在電視台錄完節目趁機開溜,一幫粉絲圍上來要簽名,老嚴混在小姑娘堆兒裡,慈善地衝他搖車鑰匙。
一直熬到周末,陸文在車廂裡看劇本,明天要和劇組接洽開會。黃昏時分堵車嚴重,偶一抬頭,發覺路線和平時不一樣。
他強壓住表情,伺機問道:“是不是走成安路?”
老嚴:“嗯。”
“那兒離蒼霞路就隔著一條街,你繞一下。”陸文說,“有家燒鵝店不錯,我要買一份嘗嘗。”
老嚴充滿懷疑:“你彆搞幺蛾子。”
陸文說:“我都喪失人身自由了,吃個鵝也不行啊?”老嚴繞到蒼霞路,減速找燒鵝店,這時駛到一處小區的大門外,門樓上寫著“林榭園”。
陸文從後麵撲過來,求爹喊娘地說:“嚴叔!你停一下,我特彆喜歡這個小區!”
老嚴自知中計,停下來鎖著車門:“就五分鐘。”
陸文望著大門口,一禮拜了,也不知道瞿燕庭想不想他。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後半分鐘,小區門衛的升降杆揚起,熟悉的賓利駛出了大門。
陸文瞪大眼睛盯著車身,立刻掏手機打給瞿燕庭。
很快接通了,瞿燕庭溫柔地“喂”了一聲。
陸文準備落下車窗給瞿燕庭一個驚喜,先道:“瞿老師,你在哪呢?”
手機裡頓了一秒,瞿燕庭回答:“在工作室加班。”
陸文怔住,後麵的話全部卡在了喉間。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更晚了,生理期有點不舒服(懶驢上磨屁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