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府一夜通明,天際曉亮,微暖的陽光印在紙窗上,透著窗紗打在容悅臉頰上,襯得她膚如凝脂,她無神地望著窗外,如霧隔雲端,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玖思帶來一個消息,說是老爺和少爺一夜未歸。
聽說,昨日平輿街難民忽亂,老爺和少爺去遲,簡毅侯大怒,罰了兩人,至今未歸,而如今張氏正焦急難安地派人去打聽情況。
容悅臉上的神色才有了片刻波動,她斂下眉目,遮住眼底的狐疑。
昨日,她在平輿街待了半日,也不曾見到平輿街有什麼不同,怎得到了晚上會突然起了亂子?
容悅想不通這其中關係,不過她心底微微慶幸傳消息的人來遲了,不然她昨日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容悅坐在軟榻上,一夜未動,這個時候才扶著玖思站起來,她坐得久了,身子有些僵硬。
既然做戲,便要做全套。
昨日她哭了半宿,又一夜未眠,此時有些頭昏發暈,屋裡的丫鬟端來早膳,她細嚼慢咽地用了一碗米粥,才覺得舒適了些。
玖思看著她一直平靜的神色,心底擔憂,麵上也浮現了些。
容悅站起來,玖思連忙去扶她,就聽她寡淡的聲音:“走吧,去給娘親請安。”
“夫人忙,未必有心思見少夫人,少夫人又何必過去?”
容悅看了她一眼:“院內出了畔昀一事,我總該同娘親說一聲。”
不然等著羅玉畟想起畔昀,那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更何況,若是畔昀一直在她院子內當個小丫鬟,那她折騰這麼多作何?
玖思聞言撇了撇嘴,低頭小聲埋怨:“少夫人就是脾氣太好了。”
可玖思也知道,畔昀一事根本瞞不過夫人,若是少夫人此時不去說,等到夫人問起來,少夫人又落不得好。
等到了主院的時候,容悅就發現主院似比往日亂了些,她眸色輕閃了下,低眉走了進去。
周氏此時正等著外麵的消息,見到容悅,就下意識地皺眉:
“你怎麼來了?若沒事,就出府施粥去吧。”
容悅服了服身子,麵上還殘留著一絲慘白,她勉強勾起唇角:
“娘親,兒媳有一事要稟。”
周氏擰了擰眉,不知她能有什麼事要說。
“昨日夫君在我院子裡幸了一個丫鬟,我想著應是夫君滿意的,這般再留在我院子裡當丫鬟,未免有些不妥。”
容悅略略一抬眸,就瞧見周氏帶著驚喜的神色,她緊撚著手帕,繼續說著:
“所以,兒媳想要問問娘親,該如何安置畔昀為好?”
她隻當作沒有看見周氏的神色,她能猜到周氏心裡的想法,不外乎就是盼著畔昀能一舉懷上子嗣。
果不其然,她聽著周氏有些驚喜的語氣:“當真?”
不待容悅說話,她也看見了容悅略白的臉色,心下隱約猜到昨日的事情,她壓了壓臉上的笑意,多了些和善:
“此事,不需要你費心了,你這些日子施粥也累了,我待會派人將那丫鬟接出來安置,也省得你看著鬨心。”
容悅服了服身子:“娘親說笑了,有人能為羅府開枝散葉,為夫君分憂,兒媳高興還來不及。”
周氏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她這一套說辭的確討了周氏的歡心。
從周氏之後說讓她休息幾日,不用每日來請安,就可以看出來。
後來,她就沒有心思管容悅,急急忙忙派人去將畔昀接出印雅苑。
容悅出了周氏的院子,玖思在為她抱不平:“夫人太過分了,你受了這麼大委屈,竟然連一句好話都沒有。”
更彆提什麼補償了。
容悅漫步走在花園間,一旁灼紅的芍藥叢襯得她越發嬌豔,她抬手用帕子遮住光線,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聽著玖思的話,也沒有附和,隻淺淺一笑便過去。
她求得不過就是周氏將畔昀看得重些。
最好便是,畔昀能夠懷有身孕,不然——
之後的戲又怎麼朝下唱。
她沒有回印雅苑,直接帶著玖思出府,卻在剛跨出月洞門的時候,被人叫住:
“少夫人,且慢。”
容悅疑惑地轉身,見來人是周氏院子裡的嬤嬤,她不著痕跡地蹙了眉尖,見那嬤嬤停下服身行禮,臉上還帶著一分笑意,她舒展了下眉梢,麵色雖還泛白,卻是努力露出一抹笑,嬌色灼人,她清了清嗓子問:
“嬤嬤快些起來,可是娘親有事吩咐?”
小道旁樹影婆娑,微風吹來,泛起一絲躁意,嬤嬤臉上掛著笑:“回少夫人的話,是夫人心疼少夫人這些日子辛苦了,讓老奴來和少夫人說一聲,這幾日少夫人就好好在府中休息。”
容悅斂著眉眼,視線落在嬤嬤臉上的笑意半晌,才慢騰騰地開口:
“既然是娘親一番好意,那嬤嬤替我謝過娘親。”
“少夫人說笑了,夫人雖平日裡對少夫人嚴厲些,但是心底是疼少夫人的。”嬤嬤笑著接話。
容悅勾了勾唇角,什麼話都沒說。
那嬤嬤自討了個沒趣,倒也沒覺得受了冷待,服了服身就退了下去。
她接了夫人的吩咐,還要去印雅苑將畔玉接出來,騰個地方出來給畔昀住。
她跟在夫人身邊久了,也知道夫人盼著少爺誕下子嗣,盼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自然心情急迫了些。
兩人站在月洞門處,看著嬤嬤朝印雅苑而去,玖思臉色有些難看,憋著說:“那少夫人,我們要不要回院子?”
“不急。”容悅輕抿著唇瓣,瞥了眼月洞門內,一字一句輕聲輕語地:“再等等。”
容悅在花園裡等著畔昀被嬤嬤接出來後,沿路聽著下人的議論聲,慢騰騰地朝印雅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