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傷,就不必行禮了。”
男人聲音徐徐沉沉傳來,容悅輕抿了下唇,本欲站起來的身子順著肩膀上的力道漸漸坐在凳子上,婦人髻垂了兩縷青絲,遮住了她眸子裡的神色。
“謝過簡毅侯。”
她似乎受了驚訝,聲音有些唔噥軟軟的,膩在人心坎裡。
陽光正好,明媚的光線透著樹葉的縫隙照射在二人身上,厲晟的視線不動聲色地略過女子泛紅的臉頰,他心下一點點愉悅起來,他幾不可察地勾了嘴角,餘光瞥見她腳踝處的紅腫,又皺起眉頭:
“伺候的人呢?”
似有灼熱從肩膀處漸漸滲入,容悅的秀肩微顫了下,細微的動靜透過輕薄的衣裳傳到厲晟手下,他眸色不著痕跡地輕閃,他毫無異樣地收回手,似乎剛剛不過隨意的動作而已。
容悅輕斂著眼瞼,細白的指尖絞著手帕,她有些猜不透眼前的人在想些什麼,儘量用平緩的聲音說著:“回簡毅侯的話,臣婦剛讓下人去喚人了。”
厲晟若有似無地點了下頭,卻是坐在了另一側的石凳上,他並未再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坐著。
容悅指尖輕撚著手帕,一點點收緊,她在心底猜測簡毅侯今日所為究竟是為何?
她雖儘量告訴自己不要亂想,可簡毅侯的舉動,卻不由得她不多想。
若是……她輕咬了下唇,對於旁人的惡意,她可以忍,可以回敬,可對待旁人的善意,她卻有些不知所措。
她堪堪抬起頭,恰好撞進男人眸子裡,有些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卻是不敢再往下想。
容悅倏然站起來,腳踝處的疼痛讓她臉色驟白,精致的眉眼盛上一分瑟意,她卻是不管不顧地彎下腰行禮:
“臣婦院中還有事要處理,請容臣婦告退。”
厲晟望著她忍著疼痛的神色,捏著扳指的力道收緊,最終什麼心思也無,他斂下眉眼,隻說了一句:
“不是在等著丫鬟來接?”
容悅心下微凸,她餘光瞥向這大庭廣眾下的涼亭,來來往往可能都會過去下人,再加上眼前人的話,她心下微有些苦澀。
她彎著腰,嗓音有些乾澀:“孤男寡女,於簡毅侯名聲有礙。”
說得話看似為他著想,厲晟輕扯了扯嘴角,略過一抹嗤笑,轉瞬明了她的心思。
她身子輕微搖晃,厲晟不著痕跡皺起眉尖,他站起來朝容悅走去,兩人之間距離越來越近。
容悅幾乎是被迫地朝後退了一步,身後石凳止住了她的去處,她近乎低聲懇求地:“侯爺。”
厲晟冷眉處越發鋒利,他伸手扶住了容悅的手臂,讓容悅站直了身子,看著她越發白的臉色,他心底微悶,卻也無可奈何。
他退了一步,皺著眉,聲音冷淡:“腳可是不想要了?”
容悅一手撐著石桌,讓自己站好,受傷的腳微抬,裙擺剛好遮住傷口,額頭處溢出些許冷汗,就聽見身後傳來玖思的聲音。
她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厲晟一直看著她,見此,也隻是若有似無地輕笑了一聲,他瞧著走近的兩三名丫鬟,不緊不慢地開口:
“少夫人伶俐,可能猜出本侯所想?”
容悅臉色倏白,抬起頭看他,兩人視線對接,瞧清他眼底的神色,容悅勉強扯出一抹笑:“臣婦愚鈍,並不能猜出侯爺的心思,還請侯爺贖罪。”
七月的天,因梧州氣候越發炎熱,可容悅卻是覺得些許寒冷,層層輕薄衣裳抵不住的冷意在骨子裡蔓延。
玖思帶著兩個丫鬟朝這邊走來,卻被人攔下,容悅眼睜睜地看著,才發現,這花園沒有一個下人。
容悅唇色發白,她知曉若是簡毅侯當真動了心思,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他便是稍微透出一點意思,依著羅府人對他懼意,怕是恨不得將她打包送上。
厲晟望著她頭頂青絲,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總不能真的將人逼得太狠。
名聲,名聲,對女子來說,堪比性命還重。
她本就勢弱,做何事都要考慮其後果,謹小慎微,也是無可奈何。
厲晟終究是將原本要說的話咽下,將一樣東西放置在石桌上,眉梢處鋒芒儘斂,隻淡淡說:
“既如此,那少夫人便慢慢想。”
容悅陡然鬆了一口氣,眸子裡神色微閃,她可以慢慢想,可簡毅侯卻是奉旨賑災,總有回京的一日。
見她的模樣,厲晟便猜出她心底所想,他輕挑了下眉梢,才不緊不慢地添上一句:
“本侯不急,你何時想明白,本侯何時再考慮回京。”
容悅微怔,徐徐抬眸看他,厲晟手指敲在石桌上,修長指尖旁是他放置的瓷瓶,他神色平靜,道:
“一日一次,不到三日,紅腫就可消去。”
說完,他不管容悅是何想法,轉身離開,路過玖思等人的時候,他冷冷瞥向幾人,將幾人嚇得不清。
容悅卻是在他走後,跌坐在石凳上,手指抓著石桌的邊緣,尚是心有餘悸,目光觸及石桌上的瓷瓶,她微微怔住,想起他最後留下的話。
身後傳來玖思擔憂的話,她神色微變,將那瓷瓶抓在手心,任由袖子垂下,遮住旁人視線。
“少夫人,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