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已經被關了三天了,自從三天前她莫名其妙被人打暈弄到這個房間,她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外麵月光皎潔,薛凝扒拉著窗戶,依稀可以看見對麵的一點燈火。
白皙的手指緊緊攥著窗簾,掌心貼在玻璃窗上,卻怎麼也推不開窗子。
背後的人好像是故意這樣做的,讓她看得見外麵的世界,絞儘腦汁想要向外界傳出消息,卻永遠無濟於事。
房子是加了隔音的,窗戶也是特殊材質的,隻能從裡麵望見外麵的風光。
三天來,薛凝試了無數種方法想要出去,卻都是無用功。
房間靜得出奇,三天三夜七十二個小時,沒有任何人進來找過她,也沒有人和她說話。
薛凝剛開始還不肯碰房間裡的東西,後來實在受不了,在房間搜羅了好一會兒,終於在櫃子裡找出未開封的餅乾和麵包。
她緩緩滑落在地上,目光怔怔地望著窗外出神,身子冷得發抖,薛凝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細薄的肩膀打著寒顫。
幾天未睡,她眼底早就布滿紅血絲,猙獰得可怕,眼下還有青黛纏繞。
薛凝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了,這些年來,她一直是高高在上活得光鮮亮麗。
除了在那個人麵前卑躬屈膝之外。
房間除了窗戶一麵,其餘三麵都是鏡子。
薛凝一抬眼,就撞見鏡子裡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差點發了瘋將鏡子打碎。
不是的。
她瘋狂搖著頭。
現在失魂落魄傷心欲絕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應該是她溫以寧。
怎麼會是她薛凝呢。
她顫抖著手抱著腦袋蹲坐在地上,可是無論她看向何處,都能看見自己現在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薛凝喘著氣,抱著膝蓋的雙手越發用力,隱約可見手臂上凸起的青筋。
也不知道這件事和他有沒有關係。
隻是,他明明那麼恨自己,怎麼可能會喜歡上自己的女兒呢。
可是那些照片卻不容薛凝懷疑,那是她自己找人偷拍的。
薛凝低垂著頭,貝齒咬著下唇,喉嚨處有血腥味出現。薛凝乾嘔了一聲,卻發現胃裡空空如也。
纖長的睫毛覆在眼瞼下,薛凝的目光驀地掠過一絲狠戾。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斬草除根,不應該手軟。
薛凝磨著後槽牙,似乎要將自己的牙齒咬碎。
左手的手心還有一部手機,黏黏的沾著薄汗。
那人並未將她的手機收了去,隻是房間加了屏蔽設置,薛凝的手機是不可能有信號的。
她隻能一遍一遍試著撥通求救的號碼,卻永遠了無音訊,直至手機沒電。
此時此刻,手機早就因為沒電自動關機,黑漆漆的屏幕仿若外邊無邊的夜色一樣,也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
黯淡無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喀嚓”一聲,薛凝驚恐地抬起頭,視線之內驀地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
“是你!”
她睜大了眼睛,掙紮著從地麵上站起,和喬衍平視。
薛凝半眯起眼睛,冷笑道:“喬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非法囚禁可是犯法的。”
她高揚起下巴,隻要不是在那個人麵前,薛凝永遠保持著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聞言,喬衍輕佻地揚了下眉,似乎是在譏笑薛凝的天真。
他低笑了一聲,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雙腿交疊在一處,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瞥了薛凝一眼。
“犯法?”喬衍摩挲著指腹,慢悠悠道,“薛小姐怕是忘了,我們喬家是什麼樣的人了?”
月光透過窗子,照亮了一隅的角落。喬衍的麵孔隱在陰影處,忽明忽暗。
薛凝屏著氣,黑眸一瞬不瞬盯著喬衍,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喬家,當年溫家那老頭,可還是喬家的好友。
薛凝深吸了一口氣,強裝鎮定道:“那又如何?我好像沒得罪過喬先生。”
“沒有嗎?”喬衍反問了一句,“那前幾天薛小姐在網上發的照片是怎麼回事呢?”
說著,喬衍自言自語“哦”了一聲:“我明白了,薛小姐是以為以寧和我解除了婚約,所以才敢對她下手吧?“
薛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確實打著這樣的心思。
像喬衍這樣的紈絝少爺,怎麼可能會有真心,對溫以寧不過是一時好奇而已。
再說了,她也隻是發了幾張照片,又沒有殺人放火,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樣想著,薛凝的底氣倒是大了許多,仰著臉看向喬衍。
“她是我女兒,我怎麼可能會害她?”
她說得道以凜然,倒是聽得喬衍冷嗤一聲,薛凝不說,喬衍幾乎要忘記二人是母女關係了。
雖然從喬建國口中得知薛凝對女兒不好,卻不想竟到了這種地步。買通媒體發通稿抹黑自己親生女兒的,也就隻有薛凝做得出來了。
“你還記得她是你女兒?”喬衍唇角噙笑,“你有沒有做過有什麼關係呢?”
手肘擱在膝蓋上,身子往前仰,喬衍盯著薛凝的眼睛,唇角的笑意斂住,一字一頓,聲音陰冷。
“我說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
薛凝一噎,沒想到喬衍這麼不按常理出牌。
愣神的功夫,喬衍又恢複到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指節在桌角上輕敲,薄唇輕啟:“你說他們是會相信我呢,還是你?”
一個是喬家小少爺,另一個隻空有名頭的鋼琴家,孰輕孰重,沒有人會選錯。
薛凝麵色一沉,咬唇道:“你想要什麼?”
微頓,她又補充道:“我是不可能向她道歉的。”
她沒有錯,是溫家先對不起她的,憑什麼要讓她先那個人的女兒道歉。
薛凝捏緊了拳頭,麵色鐵青,緊緊盯著不遠處悠然自得的男人。
喬衍眼尾一挑,眉眼間掠過一絲嘲諷:“你以為你有機會站在她麵前?”
聲音滲人。
薛凝往後退了一步,雙唇囁嚅道:“你什麼意思?”
她微眯起眼睛,驀地想到什麼,嘲諷道:“喬少爺不會是想殺了我吧?”
說著,她自己倒先笑了起來。
“我勸喬先生趁早收了心思,彆因為一個女人將自己後半輩子搭了進去。”
“我雖然比不上喬家,可至少也算是公眾人物,要真出了事,喬家也保不了你。”
見喬衍不說話,薛凝臉上的笑意更甚。胸有成竹的像是拿捏住了喬衍的心思一般,之前的恐懼一掃而空。
再怎麼樣,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喬家保不住我,難不成薑家那老頭子就會救你嗎?”
喬衍把玩著手機,慢騰騰說道。他抬眼望著眼前的女人,十指托著下巴,目光肆無忌憚在薛凝臉上打量。
“也不知道薑老頭是瞎了眼還是怎樣,居然會看上你這種貨色。”
“眼角開得那麼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還有雙眼皮,都失敗得這麼明顯也不找重新做個修複手術。”
喬衍往後靠了靠,雙手搭在椅背上,“等有空我再找幾個女人過去陪陪薑老頭,好讓他洗洗眼睛。”
“彆整天對著你,白內障都出來了!”
薛凝被喬衍噎得說不出話,一個“你”字在舌尖打繞了好幾圈都說不出口。
他怎麼敢這樣對自己說話。
年老色衰是薛凝最禁忌的話題,這些年後起之秀不少,她還能在圈裡有一席之地,不過是憑著薑家的一句話。
薛凝一直引以為傲的,就是薑父對自己迷戀。
“怎麼,你不會天真到以為他非你不可吧?”
“你閉嘴!”
喬衍站起身,湊到薛凝耳邊,輕笑道:“要不我們打個賭,看看他會選薑家還是你?”
喬衍的目光下移,直至落在薛凝的手指上,他道。
“也不知道右手廢了的,還能不能繼續彈琴?”
......
喬衍回家的時候,喬建國還未入睡,拄著拐杖坐在客廳中央。
喬衍進門的時候,差點被喬建國嚇死。
“爺爺,大晚上的你這是乾嘛呢?”
喬衍趿拉著拖鞋走到喬建國身邊,歪靠在椅背上。
喬建國睜眼,往喬衍的方向瞟了一眼,沉聲道:“去哪了?”
喬衍打著哈哈:“沒,就隨便逛逛。”
他張嘴打了個哈欠,拍了拍喬建國的肩膀,“困死了,爺爺我先回房了。”
說著,人已經起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是去見薛凝了吧?”
喬建國幽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喬衍一怔,愣愣地回過頭,正好對上喬建國一雙黝黑的眸子。
他拄著拐杖敲了敲地麵,“和你爸借了那麼多人過去,打量著我不知道?”
喬建國鼻尖發出一聲冷哼:“我可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喬衍訕訕一笑:“還是爺爺厲害。”
“真是薛凝做的?”
喬衍點頭:“她自己承認了。”
喬建國搖頭感歎:“她這是圖什麼呢?對不起她的是溫致恒,關以寧一個孩子什麼事?”
“好好一個人,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喬衍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誰知道她怎麼想的。”
喬建國側身:“這事,你準備怎麼和以寧說?”
喬衍低頭垂眸:“......不說了吧,說了她倒傷心了。”
有那樣一個父親在前,還攤上這樣一個母親,喬衍一個外人都覺得唏噓。
虎毒還尚且不食子呢。
“那就這樣一直瞞著?”
“嗯。”喬衍點了點下巴。
喬建國歎了一聲,目光看向窗外,半晌才開口。
“你怕她傷心為她著想是好的,可是喬衍——”
喬建國轉身,目光重新落在喬衍臉上:“你有沒有想過,她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有些人有些事,她遲早會知道。”
微頓,喬建國不動聲色往樓上的某個方向一瞥,淡淡道。
“我可不想再有一個躲在角落裡哭的孩子了。”
樓梯處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是腦袋磕到了牆角發出來的。
喬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