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藍衣服的男小人兒,和一個紅衣服的女小人兒。
兩個小人擺在一處,圓頭圓腦,臉上掛著笑容,嘴巴都能咧到耳朵旁邊,看起來雖然好笑,卻顯得很有福氣。
最關鍵的是,那個紅衣服小人兒的懷裡,還攬著一個在繈褓中的小娃娃。
賀顧簡直覺得這兩個小人兒,就是貼著他和長公主夫妻二人做的,當即便美滋滋買了下來,又和那店主比劃了一下,問他:“能不能再捏個彆的姿勢的?”
店主撓頭:“小公子是要和這對一樣的模子,捏個彆的動作的麼?”
賀顧連連點頭,道:“對對對!”
店主道:“那小公子想要什麼動作?”
賀顧想了想,街市暖黃的燈火裡,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一張如玉般俊臉微微一紅,湊到那店主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店主是個三十來歲的老大哥,聽了他的話,也不由得老臉一紅,低聲道:“這……這這豈不有傷風化……”
賀顧“嘖”了一聲,道:“你一個捏泥人兒的,還計較什麼風化不風化,我給五倍價錢,夠不夠?捏麼?”
店主立刻道:“捏捏捏,小公子明日來取就是,今晚我定然就給公子捏出來。”
賀小侯爺這才滿意,付了錢,揣上兩個小陶人兒,美滋滋的走了。
征野忍不住問他:“爺,您叫那店主捏什麼了,瞧把他給臊的。”、
賀顧眼一瞪道:“你管那麼多作甚!”
征野:“……”
世子爺變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竟然也不告訴他了。
成親果然會改變一個人……
征野惆悵的想。
……所以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他呢?
等回了公主府,賀顧才知道,長公主竟然一直在等他回來吃晚飯。
飯桌上長公主問他:“你今日出去做什麼了?”
賀顧想到今日,提及三皇子的病時,瑜兒姐姐似乎不太高興,就琢磨著要麼還是等舅舅那邊,顏之雅為他醫治的有了起色,再告訴姐姐好了。
便沒直說,隻道是回言府去看了眼妹妹賀容。
長公主沉默了一會,道:“今日……是我不對,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你……你可生我的氣了?”
賀顧茫然:“啊?姐姐什麼時候發脾氣了?”
長公主:“……”
看來蘭姨說的沒錯,的確是他多心了。
隻是……今日那馬房小廝回來,他讓蘭姨去問過,駙馬今日做什麼去了,馬夫隻說他接了個姑娘去言府,後頭又給送回去了,怎麼晚上賀顧回來,卻隻字不提此事?
但若說是外室,送到他外祖家又給送回去,這行為卻又有些古怪。
裴昭珩沉思了一會,心道,難道是他搞大了人家姑娘肚子,不知如何解決,這才去跟長輩求助麼?
這麼一想,若真如此,賀顧不與他提此事,便再正常不過了。
本來裴昭珩還擔心,賀顧若真的對這個,他偽裝出來的“長公主”種下情根,日後恐怕不好收場,眼下他若能轉移注意力,到彆的女子身上,也是好事。
如果那女子有了身孕,自然更好不過了。
裴昭珩想及此處,也不戳穿,隻看了眼賀顧,雲山霧罩的淡淡說了句:“有什麼事,儘可告訴我,咱們當初成婚前,便說好的相敬如賓,我不會怪你。”
賀小侯爺一臉茫然:“啥?”
裴昭珩:“……”
罷了,等子環想告訴他時,他再自己提吧,總歸女子有了身孕,捂著也是捂不住的。
隻是裴昭珩此刻以為,賀顧外麵有了女人,對“長公主”應當沒什麼太深情意,之前表現也不過是知慕少艾,換誰都行,然而……
時光如梭,二人成婚,轉眼便過去了八|九天。
這些日子,賀顧時常有事出門,隻有兩件事,從不曾耽誤,一是晨起和他練劍,二是上午和他習字。
……其間看他的眼神,更是目光灼灼,一口一個膩膩歪歪的“瑜兒姐姐”,彆說是裴昭珩,蘭疏都看出來駙馬爺這是對他們三殿下情根深種了。
有時候裴昭珩不察之間,低頭看他寫的字,一抬起頭來,便能看到賀小侯爺火苗般熾熱明亮的目光。
賀小侯爺剛開始,被他逮住偷看,還會小臉一紅,若無其事的扭過頭去,假裝四處看風景。
等次數多了,許是臉皮磨練出來,被裴昭珩逮到,也不挪開目光了,反而要定定的盯著他,露出一個春光燦爛的傻笑,道:“姐姐,你真好看。”
裴昭珩:“……”
轉眼之間,七夕將至,距離公主和駙馬回門,入宮拜見帝後的日子,隻差一日了。
這些天來,除了成婚那日,賀顧與長公主同居一室,第二日,他便很自覺的搬到了,公主府主院旁邊的一處小側院,沒讓裴昭珩多費一點心跟他解釋,為什麼他倆不能住一屋子。
賀顧隻道:“我知道的,姐姐,你什麼也不用說,我等得起。”
裴昭珩:“……”
這些日子,越是發現賀顧秉性純良,又對他這個“長公主”多有體貼,他心中便越是難安。
但不可否認的是,二人相處,也愈發親昵了。
這個親昵,倒也不是說如何挨麵貼耳,而是言談之間,顧及的東西,與不能說的話,越來越少。
裴昭珩自問已將賀顧視若親弟,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份僅僅維持了短短十餘日的兄弟情,在入宮回門,拜見帝後的前一個晚上,便被賀小侯爺給徹底攪黃了。
賀顧晚些時候,正要歇息,準備明日精神頭足足的,陪瑜兒姐姐進宮去見陛下和娘娘,臨睡前卻聽到主院傳來了一陣低低琴聲。
琴聲很低,像是彈琴的人有意不叫它吵到彆人,若不是賀顧自小習武,耳力頗勝常人,大約是不可能聽到的。
他循著琴聲到了主院,看著門的丫鬟見到是他,自然不會阻攔,隻屈膝行禮,放了他進門。
長公主穿著素白中衣,也未帶麵紗,隻挽了個簡單發髻,坐在庭中對月撫琴。
她閉著眼,纖長眼睫微微顫動,純白月光灑在她身上,愈發顯得長公主那張美得不似凡人的臉,更加似真似幻,飄渺如神仙中人。
賀顧站在庭前月下,愣愣的看著她,這場景太美,一時竟叫人忘言。
但不知為何,他莫名覺得,瑜兒姐姐的琴聲,和她臉上神態……
似乎有些落寞。
儘管蘭疏侍立在側,看到駙馬前來,也沒說話提醒,長公主卻很快察覺到了,修長五指按在琴弦上,琴聲忽然停住。
裴昭珩睜開眼看到是賀顧,道:“……怎麼還沒休息?”
又蹙了蹙眉:“我雖有意壓低琴聲,還是吵到子環了嗎?”
賀顧在他對麵的石凳上一屁股坐下來,聞言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是姐姐彈得太好聽了,我便是在夢裡,也要被姐姐的琴聲勾來的,不能算吵!”
裴昭珩:“……”
有時候賀顧說的話,真的讓他很難想到該怎麼接茬。
還好賀顧又興致勃勃,雙眼明亮的看著他道:“姐姐武藝好,寫字好,彈琴竟然也這般好,瑜兒姐姐怎麼什麼都那麼厲害?”
他這馬屁拍的,十分發自內心,但不知為何,長公主聽了,卻沉默了一會,半晌,才淡淡道:“我不過是個閒人,整日裡又沒什麼事做,自然也隻能琢磨這些了。”
她這話說的,越發讓賀顧確定,剛才,她神情中的落寞不是自己的錯覺。
瑜兒姐姐這般完美的人,竟然還會有煩惱的事……
她這麼好的女子,難道不應該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嗎?
賀顧沉默了一會,忽然伸手在懷裡摸了摸,半晌摸出兩個彩陶小人兒,擺在庭中的石桌上。
這兩個小人,隻比拇指大一圈,帶著很方便,那日他買了,便十分愛不釋手,天天帶在身上,沒事兒就掏出來摸一摸、看一看,然後嘿嘿傻笑。
此刻正好拿出來討瑜兒姐姐開心。
長公主看到那兩個小人,果然愣了愣:“這是……”
賀顧嘿嘿一笑,把藍衣服的小人兒推過去給她,道:“姐姐看,這兩個小人兒,像不像你和我?”
“我不知道姐姐為什麼不開心,可我希望姐姐能開心,就像這兩個小人兒一樣,笑起來時,嘴能咧到這裡!”
他伸手在腮幫子旁邊,比劃了一下。
裴昭珩一愣,終於是沒繃住,輕笑出聲。
今日長公主沒帶麵紗,賀顧甚少在她不戴麵紗時,看見她這麼笑,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長公主似乎也發現了他的目光,笑容斂了斂,道:“怎麼了。”
賀小侯爺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是夜色裡看不太清楚,還是晚些時候他喝了點小酒,酒壯慫人膽,他竟然狗膽包天的說了句十分孟浪的話——
“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我……我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