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上工時辰臨近, 賬房的職工陸陸續續的到來,見到告假五個月的江沛, 內心的欣喜比憤懣要多些。
習慣了四人分擔賬務的兩位賬房先生,更是如此, 自他回老家後,他們突然不適應了,算起賬來有些手忙腳亂。
上個季度的賬務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整理出來, 這眼看再過兩個月,下季度的賬本又要送過來, 眾人正發愁呢,因此當看到江沛伏案執筆理帳時,捋著胡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線。
當得知他老爹病故時, 都斂笑容,對他失去父親的悲痛心情, 表示感同身受, 體貼的安慰一番。
張先生沒有另外兩人愛恨交加的情緒, 看到愛徒得穿著打扮, 知他父親已過世,凝重的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著,對他能早早來到商號處理賬務的做法,很是讚同, 低調點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謙卑些好。
接下來的兩日裡, 江沛都沒看到祁達來賬房巡視,在糧行的其它地方也未碰到過他,按捺不住疑惑,便向張先生問道
“師傅,這兩日怎沒見到大掌櫃?”
“年節後他來商號不到一個月便又回廣陵了,至今還沒見著人影。估摸是三爺有什麼指令吧。”
祁達如往年一樣,過完年節二月中旬回到蒲陽商號,結果未至一月,便被從廣陵來的傳信小廝給叫走,說是祁越有要事找他,為今離開一月有餘,還未返回。
江沛猜想應是重要之事,要不然也不會被緊急召回,但願不要影響到商號,他對目前生活狀況還挺滿足的,工作算是自己喜歡的,工錢也不錯,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不想有什麼大變動。
“二牛哥,你仔細看著淘淘,彆讓他到處亂爬,抓到什麼都往嘴裡塞!”
蘭香趁著江沛休沐時,讓他在家帶淘淘,她和江春枝還有珍珠約好一起去布莊買些布匹,為家人做些素靜的衣服,夏季換衣服勤,以前的衣服不全是素色的。
臨走前不放心的提醒丈夫讓他好好看顧著兒子,如今天熱,隻能在地下攤上涼竹席讓他在上麵爬著玩,現在學走路有些早。
“放心吧,領著春枝好好逛逛,不用著急回來,家裡有我……臭小子,腳趾頭都啃,臟不臟!”江沛坐在槐樹下的涼席上,長腿一圈雙腳相對,圍個圈圈,讓淘淘在裡麵玩,抬頭笑著對蘭香打包票道。
話沒說完淘淘小手抱著他的一隻腳啃了上去,江沛連忙把他掐抱到懷裡,用汗巾子擦擦流出的涎水,蘭香笑著白他一眼才同春枝一起離去。
“彆哭啊淘淘,爹爹抱你出去望望風好不好。”
小孩子受不得束縛,江沛隻讓他在席子那麼片大的地方耍,沒一會開始鬨騰起來,眨巴著黑漆漆的大眼睛,咧著嘴開始哭起來,他忍不住的感歎休沐比不休沐時還要勞累。
“大強哥,今兒你也輪休啊!”江沛抱著淘淘準備去古城坡下的一處清涼之地納涼,剛出門口碰到劉大強抱著小兒子往回走,兩人很少趕在一起沐休,因此看到對方都很驚喜。
“天熱,你嫂子不小心著了暑,我告兩日假。這孩子彆看小,脾氣壞的很,非得人抱著睡,丟手就哭,小時候慣下的壞毛病,若不是擔心哭鬨擾他娘休息,非治治他這個毛病不可。咱倆傻站在這裡乾嘛,走,去我家,讓大寶陪淘淘玩。”
江沛休假回來後,兩人隻碰過幾次麵,沒細聊什麼。劉大強在府城除了他,也沒什麼投緣之人,因此有什麼都會同他講。
他的提議正和江沛的心意,雖然城坡涼快,但還要走半公裡,如今沒必要再頂著大太陽到處亂跑。
兩人把小客廳裡的案幾移到牆邊,在陰涼的地麵鋪了兩張席子,墊雙薄被子把淘淘放上麵,讓大寶在一旁逗著他玩。劉大強則盤腿坐在涼席邊上,讓小兒子躺在腿上,與江沛聊著最近商號的動態。
“大哥,二月份布莊生意怎突然比以往好上許多。”他回來半個月加班加點的把賬房裡剩餘的賬目清理一遍,發現布莊二月份的收入比一月份和三月份明顯增多不少,猜想必然是有原因的,故由此一問。
“你不知道?萬歲爺二月份頒詔立二皇子為新儲君,天下大赦,舉國同慶三日,百姓們心裡暢快,布莊生意自然比以往要好。”
劉大強晃動著腿,讓兒子舒服些,三月分他可沒少得賞錢,恨不得梁朝再有幾件這樣的大喜事,提起這個就讓他,就讓他非常高興。
“哦,立了儲君?”二月份他們在老家忙的連軸轉,紅事辦完辦白事,況且鄉下老百姓哪會關心朝中大事,隻會操心田裡莊稼收成咋樣,賦稅是否減免,農閒時去哪找個短工乾這些眼前的於己有利的事情,因此他從沒聽眾人談論立儲君的事情。
他懷疑祁達回廣陵可能與立太子的事情有關,想起賬目上那些大額的空白戶頭,不免有些憂慮,若祁家沒有押對寶,以後商號豈不是沒好日子過了。
不過隨後安慰自己,祁家有位大將軍,朝中人脈甚廣,應該對爭儲情形洞若觀火,了若指掌,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輕易下注的,能屹立兩朝而不倒的經商世家,定是有其獨特的生存之道。
“是啊,城裡可熱鬨了,隻不過我那三天從早忙到晚,都沒顧得上出去……”劉大強沒有注意到江沛的神情變化,滔滔不絕的講述著當時他的輝煌戰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