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一聲令下:“開席。”
百十來號家丁齊齊出動,熱騰騰,香噴噴的餐食被端上了桌。
正廳隻是貴客坐的地方,廳外前院,以及幾個偏廳還有不下百桌,上菜的順序卻是相同的,為了這次生辰宴,林府專門聘請了上百個廚子,在廚房所在的院落搭了許多露天灶台,足夠應付。
雲安這桌隻落座八人,不算羹湯和主食一共上了十二道菜,四道涼菜,四道素菜,四道葷菜。
每一盤都堪稱色香味俱全,餐具也是極為考究的。
菜上齊,雲安剛想動筷就被李元拿住了手腕,李元湊到雲安耳邊,輕聲道:“雲兄莫急,等主位先動了,我們才能吃。”
雲安環顧一周,果然沒有一個人動筷。
寧王高懷先執箸夾了菜,李知府亦動筷,林威也夾了一塊魚到自己的碟子裡,底下的賓客才開始用餐。
李元鬆開了雲安的手,低聲道:“雲兄請用。”
雲安看著桌上的肉菜眼睛直冒精光,不過她還是先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又取了一個餅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這幾天雲安餓了太久,腸胃非常脆弱,如果直接吃進大葷之物,很可能當場腹瀉,這個常識雲安還是知道的。
直到雲安感覺自己的胃已經暖融融的,才開始去吃素菜,用作二次墊底。
李元還在納悶呢,雲安對肉食可是非常鐘愛的,今日怎麼就轉性了?
另一邊雲安已經行動起來了,她端著自己的盤子站了起來,夾了一整根嫩炙肋排,筷子不方便就直接抓著一段的骨頭啃了起來。
李元見狀,微微一笑,繼續吃自己的,而其他的賓客則對雲安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嘖嘖嘖,瞧瞧這副窮酸的吃相,活脫脫就是個乞丐的命。
一根排骨很快被雲安啃的乾乾淨淨,估計丟給林府看家護院的忠犬都會遭到嫌棄的那種。
雲安再次起身,這次夾了一塊魚,還有幾條筍丁,又是一陣風卷殘雲。
雲安淺淺地呼出一口氣,正好李元親自給雲安斟了一杯酒,雲安轉過頭衝著李元笑了笑,那意思是:不錯不錯,老兄你很識趣。
雲安端起酒杯和李元輕碰了一下,雲安是直接仰頭,姿勢很豪邁,李元則用廣袖遮住了半邊臉,飲下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雲安不著痕跡地掃了一周,同桌賓客眼中那來不及收起的鄙夷,自然落到了雲安的眼中,她垂下眼眸淡然一笑,並不往心裡去。卻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李元,低聲道:“你要是在我們那兒,說不定咱倆真能成為好朋友呢。”
李元笑道:“我與雲兄雖然相識未深,但早以將雲兄引以為知己,雲兄何出此言呢?”
雲安給李元倒了一杯,也給自己的酒杯斟滿了,今天宴席的酒用的是七寶樓的千醉釀,雲安一下子就嘗出來了,很喜歡。
雲安敬李元,說道:“謝謝你看得起我,沒有因為我的身份嫌棄我,隻是我注定了要離開洛城的,這一天應該也不遠了,今後山高水長,祝你前程似錦,能在這裡認識你,我很高興。”
雲安不屬於這個時代,雖然丟了銀子,但她一定會想辦法贖回自己的長劍,離開洛城,離開這個時空的。
今天或許就是自己和李元最後一次相見了,她很感激李元對她表現出的尊重,這個祝福是發自內心的。
李元的笑容卻有些高深,碰了碰雲安的杯子,說道:“依我看未必,我覺得今後我會和雲兄經常見麵的,雲兄請記住,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拿著玉佩到府上尋我。”
雲安不置可否,笑著飲下了杯中酒。
雲安舔了舔嘴唇,將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大肘子上,那棗紅色的肉皮,上麵還淋著一層金燦燦的醬汁,一看就非常好吃。
那道菜離雲安有點遠,雲安站起來也夠不著,於是她對坐在大肘子前的那位仁兄說道:“大哥,麻煩你把盤子往這邊推推。”
話音落,其他的幾位賓客像看見鬼一樣看著雲安,雲安乾脆自己繞了過去,夾了一塊到碗裡,回到座位上吃了起來。
這一幕,落在了另外兩個人的眼中。
一位是坐在高位的寧王高懷,他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留意著雲安,不僅僅因為雲安是自己表弟帶來的朋友,還因為適才雲安和他對視的那個眼神裡,沒有絲毫敬畏,連躲閃也無。
這樣的人,要麼是擁有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要麼就是個傻子。很顯然雲安二者都不屬於,這成功引起了高懷的興趣。
另一位,便是端坐在珠簾之後的主角,林四小姐。
明明是林四小姐的生辰宴,她卻要顧忌到外男太多,沒的吃。
林不羨透過輕紗和珠簾,影影綽綽地能看到:好像是一個身著落魄的人,不時起身……
這種行為是非常失禮的,而且雲安又坐在顯眼的前排,想不引起林四小姐的注意都難。
奈何有雙重阻擋,林四小姐也瞧不真切這失禮之人究竟是誰家公子。
酒足飯飽,賓客儘歡。
終於來到了萬眾期待的環節,家丁們收拾好碗筷,撤了桌子,大廳空蕩了不少。
所有有意入贅林府,尚未婚配的適齡男子都留在了正廳,雲安也沒有走,一來是李元拉她,二來是雲安也想拍拍這個環節,但她並不準備抽簽。
在林老爺的示意下,管家捧著箱子走了下來,大廳內少說也聚集了六七十人,卻安靜極了。
賓客們依次從箱子裡抽了姻緣簽,無一例外都是綠頭簽,有的微微一笑故作坦然,有的則直接表現出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