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威不再詢問, 且林家父女都陷入了沉默,鐘蕭廷明白他們是相信了自己的話,眼中劃過一絲得意, 端起旁小幾上的茶盞喝了一口,放下茶盞, 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一舉動打破了林不羨的思索,她被迫將目光停在鐘蕭廷的身上,太子乃國本, 如今太子薨逝, 燕國指不定會發生什麼,而朝廷哪怕是波動一小塊,傳到民間都將是一場地震。
且,就臣民本分而言,太子薨逝是國殤。作為臣民即便不至於當場痛哭流涕,至少也要表現出一番沉重方合禮法, 可是林不羨卻從鐘蕭廷的眼中看到了興奮和雀躍, 這不僅違背常理,而且還透出一絲陰謀的味道。
林不羨暗歎一聲,也多虧雲安不在, 此事雖端倪初現,但已是暗濤洶湧, 萬一雲安被鐘蕭廷抓到什麼, 反倒是一場禍事。
林不羨又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父親,父女二人交換過眼神以後, 心中已有計量。
鐘蕭廷弓起雙手舉過頭頂虛拜了拜, 說道:“太子薨逝, 國之殤也, 可儲君之位乃國之大計,陛下年過半百,雖龍體康泰但總是不能不打算的,當今皇後乃是繼後,膝下並無子女,雖然陛下將孫美人誕下的皇子過繼到了皇後膝下,可八皇子如今不過才六歲,不堪大用。咱們燕國百姓都知道,當今皇後乃是繼後,所以本質上來說太子殿下這一走,陛下便再無嫡出皇子,所以所有皇子的身份都是一樣的。”
鐘蕭廷說到此處,林威和林不羨雙雙皺眉,鐘蕭廷竟然敢在旁人府邸狂妄議政,而且說的還儘是些大逆不道的話。
林威看了林不羨一眼,後者心領神會。
鐘蕭廷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繼續侃侃而談道:“論起出身,八皇子雖然過繼到了皇後娘娘的膝下,但生母出身卑微……而貴妃娘娘就不同了,不僅出身高貴乃燕國世家大族之嫡女,膝下還孕有三位皇子,其中二皇子,三皇子已成年,五皇子明年也到了弱冠……”
“咣當”一聲,好端端擺在林不羨身旁小幾上的茶盞落到了地上,碎了。
打斷了鐘蕭廷接下來的話,鐘蕭廷驚愕地看著林不羨,後者先是將胳膊肘支在小幾上,扶著額頭,一副痛苦難耐的模樣。
“四小姐……你這是?”鐘蕭廷問道。
“我……突然感覺胸口憋悶,對不……”話還沒說完,林不羨美目一翻,竟然“昏厥”過去,倒在了地上。
坐在稍遠位置的林威口中大聲叫著林不羨的表字,先鐘蕭廷一步衝到了林不羨身邊,將纖細的人兒攬在懷裡,大聲叫道:“來人呐!快去叫白大夫!”
林威愛女心切,心急如焚,竟然連禮數都忘了,就這樣把鐘蕭廷晾在了原地,大聲叫著“來人”“大夫”之類的字眼,一腳踹開了正廳的門,橫抱著林不羨出了正廳。
鐘蕭廷就要說到最關鍵的地方了,卻突然出了變故,鐘蕭廷的喉嚨裡猶如卡了一根魚刺,上不來也下不去,彆提多難受了,可他總不能追著如此的林家父女把事情說完吧?況且,林威這一叫,林府的丫鬟家丁都飛一般地衝了過來,場麵一團亂,此等秘密他怎麼好當著外人說呢?
鐘蕭廷暗啐了一口,倒是也沒察覺什麼,畢竟林不羨來的時候臉色就蒼白的不像樣,鐘蕭廷也隻是覺得事情出的太寸了,正好趕在節骨眼上。
鐘蕭廷整理好麵部表情,做出關切和焦急之意,衝到了林威身後,看著家丁們火速抬來擔架,丫鬟們七手八腳地將不省人事的林不羨安排到了擔架上。
林威畢竟上了年紀,饒是林四小姐體態再怎麼輕盈,他這一路又喊又叫,泄了中氣,累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林伯父,四小姐這是怎麼了?”鐘蕭廷問道。
聽到聲音,林威才恍然“發覺”府中還有客人,他轉過身對著鐘蕭廷,麵露歉意,拱了拱手,說道:“鐘大人,真是對不住。老夫心急如焚,怠慢你了。”
“無妨,林伯父不要放在心上,隻是……這四小姐是怎麼了?”
林威看起來很年輕的臉,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看著這張臉方讓人記起,眼前的這個人也不再年輕了,是年過天命之年的老人了。
林威長歎一聲,望向抬著林不羨走遠的家丁們,說道:“哎,實不相瞞,小女的身子一直不好,老夫與拙荊薄德,之前幾個孩子都沒能長大,生小女的時候拙荊已經三十歲了,這孩子生下來身體就不是很好,這麼多年一直用天材地寶養著,也沒有大礙,這段日子也不知怎麼了,小女的身體突然又不成了。可憐老夫一把年紀,竟然落得如此下場,造孽啊!”
鐘蕭廷的眼中劃過一絲驚愕,他之前怎麼不知道林四有這個毛病呢?難怪他們成親這麼久,日日同房,這林四的肚子裡也沒有什麼消息,難道是先天不足,不能生育嗎?
鐘蕭廷又慶幸起來,多虧自己娶了彆人,如今官運亨通,在家裡也能擔起丈夫的威儀,要是娶了這個病秧子,鐘家不是絕後了?
緊接著,鐘蕭廷又有些竊喜,要是林四小姐不成了,林家就徹底絕了後,林威夫婦沒了倚仗,必定會急切地尋找到一個強有力的庇護,那麼……貴妃一派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看來自己這段時間要好好表現,爭取在林不羨死後與林家認個乾親什麼的,相信尚書大人也會樂見其成的,如此,待到林家兩個老東西百年之後,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擁林府的財富,帶著富可敵國的財富投誠二皇子,自己的飛黃騰達豈不是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