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得到太子薨逝的消息, 已經令林家父女十分不安了,如此天機,先一步洞察對林府這種身份的人而言絕非好事, 既然知道了有些事情不忌諱也不行,林威回到自己的院落後, 便側麵叮囑林夫人這幾日不要出門,好生待在府中。
夫妻數十載,早就生成了獨特的默契, 林夫人什麼都沒有問, 並且命家丁推掉了三日後的一場夫人間的茶話會。
大費周章贖回的那些個姑娘們,一時間也成了燙手的山芋,雲安倍感頭痛。
國喪守製這一塊的規矩雲安還是清楚的,在皇帝頒布的守製期內,民間一起娛樂活動全部停止, 百姓皆穿素服, 嫁娶之事也要延期,包括夫妻也要分房睡, 若是在守製期結束後, 哪家誕下孩兒, 去上戶籍的時候,官府還要派人來核算受孕的日子,若是發現是在守製期內受孕,全家人都要被治罪。
雲安給姑娘們置辦的外宅, 外人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作何用途, 為了安全考慮, 雲安短期內是不能再在外宅露麵了, 這樣下來雲安的計劃又被打亂了。
一邊是變數環生的現實, 一邊是所剩無幾的回歸期限,雲安感到了一陣深深的無力,還有林不羨那個請雲安留下來的畫麵,時常會在雲安的腦海裡閃過。
這件事,就像是闖入雲安心中的一隻小貓咪,到處躲藏,不得尋見。
雲安好想和林不羨談談這件事,她想從林不羨的口中知道更多“論證”,比如說:林不羨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林不羨的心裡是怎麼想的,林不羨讓自己留下的目的是什麼,以及……林不羨明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她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們不過是名義夫妻,自己留下來了又能如何?
可惜,雲安覺得:林不羨好像隻是一時衝動,並沒有和自己深度討論此事的想法。
這隻“誤闖”的貓兒調皮的很,總是在屋主覺得它已經悄悄離去的時候,若無其事地跑出來調皮一番,待到屋主去追,它便又靈敏地逃走,躲在觸之不及的角落裡。
令人無可奈何,偏又時常惦念。
作為一個並非對感情一無所知的現代人,對於林不羨的挽留,雲安也有自己的一番猜測,隻是這猜測太過匪夷所思,雲安不敢深想。
暫且不論這個時代對女子的束縛有多麼嚴酷,就從思想層麵上來說……林不羨懂嗎?
而且,萬一是自己會錯了意,那又多麼難為情?
可除此之外,雲安實在想不到林不羨讓自己留下的理由,自己和她現在這種關係,自己的“男子”身份……如果不是她喜歡上了自己,她又何必把一個麻煩隱患放在身邊呢?
……
林不羨會喜歡上自己?
光是想到這裡,雲安便輾轉反側,心臟砰砰直跳。
如此出身,如此美麗,如此才情的女子,會喜歡上像自己這樣的人嗎?雲安有些忐忑,有些不可置信,還有些……隱隱的,如同貓爪撓過般的難耐。
今夜,注定了又是一個不眠夜,好在雲安和林不羨分居了,她現在住在廂房裡,不然雲安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這一夜。
……
如此又過了兩天,這兩天雲安為了合理地“躲開”林不羨,晨起請完安,吃過飯就匆匆往後院去,找玄一大師喝茶,論道。
通過相處,雲安發現玄一不僅有思想而且很博學,上至天文地理,陰陽五行,下至醫理算數茶道,就連木匠活玄一大師都會一些。
院子裡新添的幾件竹製的桌椅,板凳都出自玄一大師之手。
雲安會下一些圍棋,這個時空也有圍棋,和藍星的規則是一樣的,為了消磨時間,雲安邀請玄一下棋,後者欣然應允。
檀香嫋嫋,西風掃過竹林,竹梢搖擺之間,發出陣陣脆響。
三十手過後,雲安的落子明顯慢了下來,玄一隨口說道:“雲施主有心事?”
或許是玄一對雲安的真實身份守口如瓶,雲安在這裡比外麵輕鬆很多,聽到玄一如此問,雲安笑道:“有那麼明顯嗎?”
“雲施主心胸寬廣,倒不至於藏不住這點波瀾。旁人大抵是看不出來的,隻是這棋道如人,雲施主落子時常有猶疑,想必此時心中也遇到了令施主舉棋不定的事情了吧?”
雲安索性將夾在指尖的黑子丟回到棋盒裡,歎了一聲,問道:“道長平時也會有煩心事嗎?”
“這是自然,貧道雖然曾經身處山門之中,也並非全然與世隔絕。”
“那道長是如何克服這些煩惱的?”
“曾經會到後山去閉關,或行走於市井之內,看看這芸芸眾生,或有感悟。如今……我選擇直麵煩惱,想辦法解決它。”
“那道長現在的煩惱是什麼呢?”
玄一微微一笑,看著雲安說道:“貧道自幼便入了玄門,曆至今時今日,已許久沒有煩惱繞心,前陣子得施主點化,貧道幡然醒悟,亦成了我心中的煩惱,貧道這一法門,後繼無人。”
雲安擺了擺手,答道:“道長抬愛了,‘點化’二字是萬萬談不上的,不過這件事啊……我也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