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不羨此言,雲安亦是心頭一沉,見慣了林不羨風輕雲淡的樣子,突然看到她凝重的模樣,雲安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卻切身地感受到了“變天”的覺。
“出了什麼事兒了?”
林不羨輕歎一聲,絲毫沒有隱瞞雲安的意思,將信箋遞給雲安,道:“你自己看吧。”
這是一封沒有稱呼也沒有落款的信,信上隻有寥寥數語:陛下有恙,太子監國。領太子東宮令,洛城知府李青山任職洛城多年,有違祖製,著即刻赴任雍州補缺,仍擔任知府一職,任洛城同知鐘蕭廷擢升洛城知府,掌管府衙大印。
雲安反反複複看好幾遍,也低聲道:“的確是變天。”
按照燕國的律例,為了杜絕知府權力過大,各地的知府任期不會超過三年,三年一到戶部會立刻將其調任到其他州府任職,故此民間常有一句話:鐵打的衙門,流水的知府。
但李青山由於是寧王高懷的親姨丈,不知寧王在禦前使了怎樣的手段,竟能讓李青山在洛城當幾年的知府,洛城各級官吏走走來來,唯獨李青山巋然不動。
可是這突然間的,就變天……
雲安的心情有些沉重,自嘲般地一笑,說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真被你爹給押中,你說……他這是碰運氣啊,還是早就料到了?”
“父親雖然閒雲野鶴慣了,可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兒,更不會打沒勝算的仗。當年老靖王殿下,就是當今寧王殿下的父親,犯了忌諱,連帶整個李氏一族都鋃鐺入獄,李知府在向父親求救之前,他先找了很多人,都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所有人都勸父親,聖意已決莫要再蹚渾水,以免牽連自身。但父親卻執意要救出李知府,為了達成這件事,父親險些散儘家財,疏通各方……一級一級,一直通到京城各大府邸,幾乎都有打點,事情的結局……固然也有靖王一頭撞死禦前,換回陛下的惻隱之心的功勞。但若是沒有群臣的求情,給陛下一個體麵的台階,寧王一脈,包括李氏一族恐怕不會過得這麼舒坦。這幾年我跟在父親身邊,雖然很少見他出手。可是分家對我早有微詞,卻一直沒有掀出什麼浪花來,全靠父親從中坐鎮。還有這次……父親毅然決然‘舍棄’經營多年的‘李林’二府之間的關係,我想……絕對不是碰運氣。”
“我們現在是不是太被動了?”雲安問林不羨,雲安很不喜歡鐘蕭廷,偏偏他成地方最高長官,雲安好擔心萬一那個什麼劉姨娘生個兒子,林威喪心病狂做主把林不羨下嫁給鐘蕭廷做小老婆。
一來可以絕林不羨翻身的希望,二來也可以加深林府和鐘蕭廷及其背後集團的利益關係……
一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性,雲安就覺得自己的心口在隱隱痛,這該死的國度,這該死的時代,這該死的“士農工商”,封建糟粕。
各個級彆早就被劃分的死死的,雲安受到一陣接一陣的窒息,她看著林不羨,卻又像透過林不羨望向彆處。
“雲安?你怎麼?”林不羨起身,扶住雲安的胳膊,滿眼擔憂。雲安的臉色瞬間變差,灰敗且沒有生氣,林不羨很擔心。
雲安動了動嘴,卻隻是喚出了林不羨的表字:“亦溪……”
“我在,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扶你回房去休息?!”
雲安搖搖頭,抓住林不羨的小臂,苦著一張臉問道:“你說,你爹那個小老婆真要是生出了兒子,你爹會不會做主把我們拆散,把你嫁給鐘蕭廷?”
林不羨被雲安問的愣住,可她並沒有覺得被冒犯,而是通過雲安這看似“莽撞”的話語中,體會到了雲安的擔心,也明白了雲安臉色變差的原因。
誠然,雲安的擔心不道理,若是放在從前,林不羨斷然是不會相信的,那麼疼愛自己的父親,怎麼會?
可最近這幾個月來,林威的所所為,對林不羨的,以及對他自己風雨同舟幾年的結妻子的種種,讓林不羨傷透了心。
若是因為家產的問題鬨的太凶,林不羨還真不知道林威會對自己做什麼……
不過相比於雲安的“如臨大敵”林不羨的表現就輕鬆多,隻見她嫣然一笑,回道:“我已與你成親,你一奸犯科,又違法亂紀,對待雙親孝順尊重,對我疼愛有加,父親憑什麼拆散我們?就算是他想辦法挑出了你的錯處,強拆這段姻緣,或是乾脆把你給害死。我也有權利選擇不嫁的。正所謂忠君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大可以到府衙去擊鼓,立誓守節。”說到這裡,林不羨突然輕笑起來,或許是想到府衙都歸人家鐘蕭廷,自己又能到哪裡去“鳴冤”呢?於是改口道:“或……披發跣足奔走於坊市之間,總有人會為我做主的。”
雲安的身體突然一抖,她盯著林不羨,深深地凝望,眼眶裡逐漸溢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