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 快退!”見“相林先生”這如臨大敵的模樣,維克船長高度重視,不停地催促水手, 海鳥號是第一個開足馬力向後退的船隻,剩下的番邦船看起來則慢了半拍, 有些船上的水手還嬉笑著, 不緊不慢地乾著手中的活計。
調動一艘船並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就能做到的, 它需要同心協力, 操控長櫓和帆, 在船長的指揮下進行一定的配合,船員們一嬉鬨……效果自然就不行了。
正所謂兵貴神速,戰機更是瞬息萬變……
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雲安眼看著燃燒的火球和強弩被射出, 呼嘯著朝他們這邊飛來。
理所應當的驚叫聲傳來,有兩艘船已經亂了。
“咚”的一聲,一塊燃燒著的石頭就落在海鳥號之前的位置上, 巨大的石塊激起數米高的水花,石塊上的熱量蒸騰了部分海水,發出“滋滋”聲響,冒出白煙, 隨後被海水吞沒。
“呼”的一聲,一根足有丈餘長的火箭呼嘯著擦過了海鳥號的桅杆……
周圍的聲音由驚叫變成慘叫,巨石砸中了兩艘船, 一塊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甲板上, 石塊上殘餘的熱油飛濺,點燃了一片……
還有一塊巨石砸在了一艘船的船身上,雖然沒有直接把船砸沉, 但船體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害,燃燒的長箭呼嘯而來,隻要落在船上勢必會燃燒起來。
場麵明顯超出了雲安的設想和控製,雲安清楚自己的斤兩,她不過是仗著自己讀了點曆史兵法,看了些電視劇和講壇……懂些紙上談兵的理論而已。
真要是和燕國的軍隊硬碰硬,自己是不行的。
對麵碼頭上不過是一個守備將軍,就能同時運用:欲蓋彌彰,緩兵之計和聲東擊西三條兵法對付他們,要不是隔著大海……雲安覺得這群人分分鐘就被消滅了。
“快撤!”這回不用雲安多費唇舌,各個番邦船已經玩命在撤退了。
這些番邦船隻是商人,雖然在海上也和海盜交過火,但麵對燕國正牌軍隊……他們根本不是對手,單單士氣這一項就不在一個等級。
看燕國的軍隊,港口幾乎被炸廢,士氣卻絲毫不受影響,果敢回擊。
而番邦這邊的船隊不過是稍稍吃了一波回擊,就已經潰不成軍了。
“維克船長,開足馬力……快撤!這些攻擊不過是聲東擊西而已!”
話音剛落,慘叫聲傳來……在海中的那些蛙人利用飛鉤爬上了幾艘番邦船,上船之後便如衝進了羊圈裡的餓狼,砍殺開來……
不過番邦人手裡有燧發槍倒是能組織有效反擊,果然……蛙人部隊得逞之後,投石車和攻城弩也暫停了。
雲安眯眼對焦,看到那個五綹長須,淡然自若的將軍……心生懼意。
海上一片狼藉,番邦船沉了兩艘,被朝廷的官兵奪取了兩艘……看到這一幕,已經駛遠的雲安當機立斷,要求維克船長掉轉船頭對失去控製權的兩艘船實行炮擊。
維克船長不解也不敢回去,他被殺怕了。
雲安冷靜且篤定地告訴維克船長:“船上的番邦人已經被朝廷的人殺光了,那兩艘船上有火炮和充足的彈藥,如果被朝廷的人掌握了這門技術,後果不堪設想,聽我的,炸了它!”雲安逃生的船還停在海上,如果被朝廷掌握了這兩艘船……這些番邦人可以一去不回頭,自己的船可就危險了。
這個天下已經容不下她們了,那艘藏在海上的船是雲安一家人唯一的退路,不惜一切代價雲安也要把它保住!
寧安王不仁在先,也沒什麼道義可講了。
“快動手,這個距離岸上也打不到你們,那些蛙人更無法還擊,相信我!”
“好!”
維克船長揮動旗語,在一眾逃跑的番邦船裡,海鳥號成了唯一的例外,隨著大炮的點燃,炮彈炸到被燕**隊奪取的船隻上,蛙人見狀紛紛跳海。
如雲安所言,海鳥號沒費什麼力氣就把那兩艘船給炸沉了。
立在岸上的守備將軍丁觀山見狀“咦”了一聲,一伸手,一旁的副官就雙手奉上了一支單筒望眼鏡,丁觀山拉開望眼鏡看了一會兒,收起望眼鏡捋了捋胡須。
丁觀山。
燕國開國名將丁開之後,是朝廷秘密調任到淟州的暫任守備將軍,適才他率領大軍剛到淟州城外就看到城中飛起的竄天箭,立刻品出了端倪……下令大軍點燃火把,全速行軍。
……
突然,丁觀山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命令道:“此港口算是廢了,我們雖然出不去……番邦的紅毛蠻子想進來也不容易,傳本帥的軍令,留下三百弓箭手盤踞高地製守此處,敵人若去而複返任何人不準魯莽,向後退出百步,若紅毛蠻子膽敢上岸就給本帥來一個萬箭齊發!”
“是!”
“王副將,你留在這裡。”
“遵命!”
“其餘人,分東,西、南、北、中軍五路,火速開往對應四座城門扼守,準備充足的弓箭,立於城郭之上待命,本帥帶兵鎮守西城門,劉先鋒,你率領中軍和潛魚營的兄弟們到淟州舊港去!”
“是!”
丁觀山大袖一揮,中氣十足地說道:“沒有本帥的命令,一隻蒼蠅也彆想飛進淟州城!”
“是!”
淟州知府亦步亦趨地跟在丁觀山身後說著溢美之詞,丁觀山對知府說道:“這位大人就先行回府吧,這兒用不上你。”
“是。”
……
可以說雲安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她一眼就看出丁觀山手段非凡,不僅當機立斷提出了撤退,還在之後有效地對潛魚營發動了反擊,炸沉了兩艘已經失去了控製權的船隻,可以說是最大程度地補救了“戰敗”的損失。
隻是在雲安看來:對方的將軍能這麼快出現在這種地方,大概隻是淟州本地的一個小將軍,一個地方的小將軍都能有這樣的謀略和治軍,更何況是大將軍了……
殊不知,這位丁將軍在燕國境內的威名,要比赫赫有名的北海將軍府的周大將軍還要高一籌。
有些事情不到爆發起來底層的老百姓是沒辦法知道的……這其中的動蕩和變化其實早就開始了。
比如淟州這樣大的一座貿易樞紐因何會突然無糧?
比如遠在京畿守備的丁觀山將軍為何會深夜出現在淟州?
比如為什麼不早不晚,雲安接到的命令正好在這個時候,她率領的這些沒有戶籍,沒有編製的番邦人……恰巧就和遠道而來的大軍交鋒了?
如果……雲安稍微反應慢一點兒呢?
如果,海鳥號再稍稍往前開了一些呢?
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
海鳥號領著另外幾艘番邦船消失在了海平麵上,雲安的裡衣都濕透了,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徹底看不到淟州碼頭了,可是那種心有餘悸的感覺還是那樣的清晰。
這就是戰爭……
或者說適才發生的不過是一場戰鬥的前菜而已。
維克船長沉默了一路,但還是感謝了相林先生,雖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其餘船隻的船員狼狽不堪,再沒了之前的嬉笑……這場仗大概也給他們留下了永久的心理陰影……他們看“相林先生”的眼神也變了,隻是這對雲安而言都不重要了。
維克船長將雲安放到了她自己的船上,和雲安告了彆……離開了。
雲安的船並未停在航線上,其餘的番邦船一早就和海鳥號分開了。
回到自己的船上,雲安問水手要了一艘小船獨自下海,隨便找了個方向揮動船槳。直到看不到自己的那艘船才停下,雲安打開空間拿出潛水衣,水下助航器,驅鯊器,氧氣瓶,護目鏡等相關設備戴上,這是寧寧留下來的淘汰“玩具”,原理類似於水下腳踏車,隻是使用的方式和動作不太一樣。
雙手把著扶手趴在上麵,操控和電動車差不多,蓄電式,物理發電充電的,就是……搬到陸地上立住,用蹬自行車一樣物理動力發電充電……正常速度大概蹬半個小時能充滿。
而且由於其小巧的體積,滿電狀態下續航能力也很有限……大概三十海裡。
說實話……這東西有點惡趣味。
雲安一直把這東西當成寧寧對自己的消遣,沒想到……派上用場了!
雲安整理好裝備跳下水,然後把小船收到了自己的空間裡朝著舊港的方向駛去,那是一處已經荒廢的海港,港前的廣場上修了好多倉庫出租,雲安通過呂頌知道了這裡,雲安猜:此時舊港應該沒有人在,自己從那邊上岸回家,最穩妥。
……
距離舊港越來越近了,雲安卻聽到了喊殺聲,雲安愣了愣……心中劃過一個猜想,駕駛著助航器緩緩靠近了舊港……
雲安倒吸了一口涼氣,本能地將頭挺高驚恐地看著海麵……
四周的海水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妖冶的紅,觸目驚心的紅……
海水的鹹腥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雲安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炸了起來,光是泡在這樣的海水裡,對雲安的身心都是一個考驗。
舊港停著看幾排看不見尾的大船,三五輛船成一排,用鐵鏈相互連接,源源不斷地士兵踩著踏板往前衝,衝到靠岸的那艘船上,喊打喊殺衝下船去,與之前雲安見過的那些士兵和蛙人戰鬥在一起,幾乎是刀刀見血……
舊港碼頭上的倉庫燒了起來,屍體隨處可見,地上躺著的,海裡飄著的,有朝廷的人也有寧安王的人。
雲安感覺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眼前這慘烈的場麵,不是電影電視劇,而是真實的,正在發生的畫麵。
雲安明白了,她終於懂了自己在這場動蕩中的作用,就像剛才放出來的那些投石一樣,不過是聲東擊西工具罷了。
之前雲安還一直不解,北海距離京城幾千裡,不管哪邊先發兵都不是明智之舉,這麼遠的戰線絕不可能在不驚動對方的前提下出奇製勝,如果一旦被對方洞悉,那對方完全可以以逸待勞……
原來在這兒呢!
北海北海……或許在沙漠的儘頭就有出海口,隻要好好利用完全可以出奇製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