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隻出去一小會兒,回來領著身穿舊襖裹成個球的毛蛋,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剛才哭得太厲害,毛蛋臉上紅撲撲的,略有點塌的鼻子一吸一吸,看著怪可憐。
薑蜜擱下碗筷,走到毛蛋跟前,彎腰拿手去試了試他臉蛋,有點冰,問他冷嗎?
毛蛋聽了更委屈,可憐巴巴說:“不冷,我餓。”
薑蜜伸手想去摸他小肚皮,就聽婆婆吳氏說:“真沒見過比他娘還丟人的,三媳婦你去灶屋給毛蛋添碗稀飯。”
吳氏出去這會兒,衛父差不多吃好了,這才有閒心問她大郎屋裡在鬨啥?搞出那麼大陣仗。老頭子問起來,吳氏才把她撞見那一出講了講。說完還撇嘴:“你說去彆人家吃席她這麼搞我懶得說什麼,自家擺席還怕吃不回本?大郎和二郎也是我兒,我能不為他們想?讓他們兄弟早點過來能是白忙??”
毛蛋這會兒已經吭哧吭哧爬上長凳,坐好等喝粥了。
剛才聽到奶奶安排三嬸給他添飯,他就收了聲沒接著鬨,這會兒聽他奶說完還接了嘴,嘟噥道:“後娘和親娘能一個樣?”
這話雖然含糊,吳氏坐得近,聽清了。
皺眉問他跟誰學的?
毛蛋沒回,稀飯上桌,他悶頭喝起來了。
看他那架勢,恨不得把整張臉埋進碗裡,那模樣當真是餓狠了。屁大孩子餓了哭鬨不是稀罕事,吳氏就沒再說他,小孩子哪有生來不學好的?亂說話也是大人瞎教,這大媳婦真是……
吳氏還在回想,她到底怎麼選上這婆娘的,想來還是條件太差。花錢的地兒多,掙回來的少,家底薄,媒人介紹那些姑娘裡頭陳氏算好的,性子強,做事也麻利,看著是能乾人。
如今看來,她性子的確強,也會做事,就是半點吃不得虧。
不想吃虧是人之常情,到這份上實在過了。偏偏人活到她那歲數,想擰過來都難,她性子早就養成了。吳氏如今越發嫌棄大郎媳婦,每回提到她就忍不住要數落幾句,眼下她又要說,被薑蜜岔了過去。
薑蜜是想著毛蛋跟著滿四歲了,很多話他聽得懂,婆婆說兒媳是沒啥,當他麵說不大好。
就毛蛋這聰明勁兒,什麼話他聽兩遍就跟著學,這種孩子養得好是會有大出息,養不好也能把壞習慣學全。薑蜜怕他聽兩遍就把婆婆那套罵人的話都學會了,那不氣壞大嫂?
……
毛蛋填飽肚子就聽她奶的跑去找虎娃玩,差不多也是這時,大郎二郎領著媳婦過來了,來幫忙做事。
不多時,吳氏娘家大嫂也來了,她大嫂聽說很會做飯,是特地趕來幫忙的。再然後衛父的堂兄弟也來了一趟,給他提來幾尾鯉魚,說是特地找人下塘子逮的,在水缸裡養了兩天,就等今兒個送來。
各色肉類都備齊了,小菜也堆了不少,吳氏娘家大嫂進灶屋一看,暗道小姑子還真舍得,備這麼齊她下血本了。看出吳氏有多重視今兒的席麵,來幫忙的都拿出了看家本事,灶屋裡熱火朝天。
薑蜜是個閒不住的,本來也給自己找了活,她蹲在木盆跟前洗菜呢,就被婆婆逮回西屋:“趕緊換身襖裙,收拾一下,今天給三郎擺酒,你不去陪客蹲灶屋瞎忙個啥?”
看三媳婦還沒反應,吳氏又催了她一遍,“趕緊的,其他你都彆管,把女客招呼好。正好你嫁過來時間還短,見過的人不多,趁今兒個三親六戚都來,我給你指一指,你用點心記住了。”
吳氏說完出了西屋,還反手替她將門帶上,薑蜜跟上去拴好門,取了套體麵些的襖裙出來,換好她又重新梳了個頭,這才出屋。
以前薑家也開過席,好比狗子出生之後爹就擺酒慶祝過,薑蜜當時人不大,也沒閒著都要去幫忙做事。跟著招呼客人還是頭一回,薑蜜跟著婆婆吳氏去迎女客,陸續過來的她都不認識,起初心裡有點虛,慢慢把人認熟了才放鬆一點。
吳氏跟前多半還是上點年紀的阿姑阿婆,半上午那會兒她老娘還讓兄弟扶過來了,薑蜜跟著去認了人。
吳氏估摸有些時候沒見她娘,今兒個見著挺高興的,母女兩個到邊上說了好一會兒話。話題總歸是從衛三郎起,從三郎說到薑蜜,又說到另外兩個兒子媳婦。吳氏很明白的表示了對薑蜜的滿意和對陳氏李氏的不滿,這不滿主要是從分家起。
她娘吃過的鹽多,還幫著勸了兩句:“你要麼當時就咬死不同意,當媳婦的還能翻天?既然你同意了,家都分了翻倒賬也沒意思。聽我一句勸,家醜不外揚,以後彆跟人數落你那兩個媳婦,你得穩住。”
“我這口氣怎麼出得了?”
“你傻啊?如今難受的該是你那兩個媳婦,三郎中了秀才,偏偏家已經分了,現在她們想靠也靠不上,以後有什麼需要三郎出麵幫忙不得看你臉色?還用你主動去找她麻煩?”
吳氏豎了個大拇指,心道薑還是老的辣。
她心裡憋著火隻想收拾倒黴婆娘,都沒去分析如今這情況。
“我本來還想和親家母通通氣,讓她說說老大媳婦,照娘的意思,就算了?”
她娘問咋回事。
吳氏貼過去小聲說了幾句。
她娘:……
“丟人是丟人,要說也是小事,為這個給親家難堪不值當。”
“我不得給她個教訓?”
她娘想了想,問:“你是給大郎二郎安排活,讓他們早點過來幫忙了?”
“那肯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