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媳婦,衛成總是很上心, 他不是敷衍說我有空教你認字, 他真把這事提上了日程, 還抽空默下《三字經》,趁著大冬天在屋裡烤火的時候指著一個個字讀給薑蜜聽, 他每讀兩句都要停下來解釋,告訴薑蜜這是在說什麼。吳氏拿著東西從旁邊過, 看他在教媳婦讀書, 奇了怪了。
“咋的?你自個兒考功名還不算, 還想教出個女狀元來?”
薑蜜麵皮薄,一被打趣就臉紅, 衛成倒是穩得住,說他閒著沒事做讀給硯台聽,從娘胎裡就給他開蒙,長大了一準比當爹的要強!
吳氏愣了一下:“還能這樣?”
衛成煞有其事的點點頭說:“我在學堂讀書的時候,像旬休回不來就跟同窗論文或者閒聊, 聽他們這麼說的……反正天寒地凍的也沒啥事, 我試試看,管用是最好, 不管用也沒啥。”
吳氏聽著感覺有道理, 說她去蒸個蛋羹, 給薑蜜邊吃邊聽。
“娘我不餓, 用不著。再說讀書多嚴肅的事, 咋還能邊吃邊聽?”
“又不是你聽, 你摸摸肚皮讓硯台仔細聽著,你吃點東西打發時間,當心給他念困了。人之初性本善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這些我聽幾句眼皮子都撐不開,恨不得回屋去睡一覺。”
薑蜜給她逗得直樂,問:“有這麼誇張?”
“那可不?原先三郎在簷下讀書,他爹閒著沒事坐旁邊聽他讀,聽一會兒就把眼睛閉上了。我在灶屋煮豬食,煮好了端出來就聽他坐在那兒打呼。我跟他爹最聽不得這些,他兩個哥哥像我們,以前在村學,夫子在上麵教,大郎二郎就在底下趴著睡……我有一回從那邊過去瞅了一眼,看到兩人睡得噴香,把我氣壞了!你說我給老秀才送了多少東西才把他倆塞過去,那麼混日子他對得起我???”
“說到這兒我就想起來了,前段時間你爹跟我說,大郎二郎說他們過完年就要把毛蛋和虎娃送去老秀才那頭……三郎啊,你看你反正都是讀,不然讓那兩個跟著聽聽,你是一等秀才,他們跟你學幾句沒壞處。”
吳氏對兩個媳婦有意見,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孫子其實不差,家裡有花生瓜子糖塊都會抓一點給兩個小的,有時吃好的也分他們兩口。像這會兒,吳氏想著三郎是一樣的讀,隻是多兩個人聽,還能順便讓毛蛋和虎娃過來烤個火。她就跟衛成提了,看他咋說。
衛成沒怎麼考慮,說:“隻要他們肯聽,坐得住就行,就怕瘋起來衝撞到蜜娘。”
吳氏想了想,讓他先讀著,自己上院壩去喊衛大郎兄弟,讓兩人出來。吳氏說三郎這幾天有空,在給他媳婦肚子裡的孩子讀三字經千字文這些,問毛蛋虎娃上哪兒野去了?“不是說年後就要送去開蒙,讓他倆過來聽聽,村裡老秀才能比三郎教得好?”
衛大郎搓了搓手,說:“不是說跟著又要考試,不耽誤三弟?”
吳氏脾氣直,她問你要不要,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就不愛看那種明明心裡想要嘴上非得假模假樣說不要還等著彆人反過來勸一輪的!“要是會耽誤三郎我頭一個不答應,還跟你廢話什麼?反正我話說到了,你倆要是想讓毛蛋虎娃跟著聽一聽就把人送過來,送來之前告訴他倆不許瘋玩,過來吵吵鬨鬨煩著三媳婦我就攆人了。”
衛二郎答應得快,連聲說好,這就要去帶虎娃來。
虎娃這孩子聰不聰明還看不出,不過他性子比毛蛋好些,至少能坐得住。
很快,衛二郎就帶著人過來了。
稍晚一點衛大郎也過來了,跟著一起過來的還有他媳婦陳氏,陳氏聽說三郎在給薑蜜肚子裡的孩子早教,決定厚著臉皮也要過去跟著聽一聽,不能讓自家兒子還沒出生就輸了。
她不光人過來,還拿了不少東西,甚至拿了個小板凳在手上,也準備跟著烤烤火,邊納鞋底邊聽。
吳氏不喜歡大媳婦,看她過來就沒好臉色,跟著就把衛大郎罵了個臭頭:“讓你把毛蛋送來,你送個倒黴婆娘過來乾啥?”
陳氏心裡噎了一下,臉上賠了個笑,說她也想給肚子裡的娃聽一聽。
“大郎跟我說,讓我坐下聽著不能隨便說話,我記住了……娘你就讓我聽會兒,我要是吵了一句我走還不行?弟妹懷的是家裡的孫子,我懷的也是,可不能偏心!”
難得她還有不吵不鬨裝孫子的時候,吳氏擺手,讓她滾進去坐好。
後山村衛家掃盲班就這麼紅紅火火的辦了起來。
衛成一個人講,薑蜜、大郎媳婦陳氏、毛蛋、虎娃四個人聽。陳氏隻當衛成是王八念經,基本上全程不抬頭,專心納鞋底。偶爾抬起頭來看一眼也是因為婆婆拿煮雞蛋或者彆的什麼進來……
心裡想吃啊,當然想吃,又想起衛大郎的做派,她不敢要。
陳氏強行忍住不去看不去聞,還密切關注著挨她坐的毛蛋,看毛蛋要開口,就擰他一把,一個眼刀飛過去。毛蛋讓他一嚇唬,癟癟嘴可憐巴巴接著聽。
看她這樣薑蜜有點難受,和衛成說坐久了想稍微活動一下,就從講課的堂屋裡走出去。
衛成接著在讀,薑蜜站在屋簷下歎了口氣。
吳氏看她出來,問她咋的?
薑蜜就說她在裡頭吃東西不合適:“毛蛋他們還小,看我吃能不饞嘴?哪裡還聽得進去?娘你彆給我送吃的了,我要是餓了自個兒進灶屋來行不?相公講得那麼認真我在那兒吃東西我感覺挺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