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就蓋在臉上,衛成也不過抬起手來摸了一把, 並不見惱。
他本在看書, 這會兒已經徹底放下了, 饒有興味看著薑蜜。
薑蜜剛擺出一副我超凶你敢說不看看的樣子,被他盯著看了會兒又軟和下來。想想在夢裡頭男人也是被搶的, 並非自願,這樣她火氣才稍稍敗去一些, 想到一方豪富官商勾結行事霸道沒人管得了她們薑蜜就恨得牙癢癢, 她伸出食指在自個兒啃出來的小牙印上戳了戳, 問:“看什麼呀?還不是你這張臉!”
衛成笑了一聲。
看薑蜜要皺眉了,才附她耳邊, 低聲說:“蜜娘你知道剛才你像什麼?”
薑蜜眼神一挑,示意他說。
衛成把聲音壓得更低些:“像毛都炸開的小母雞。”
他想起來,毛蛋三歲多的時候,有一次饞嘴,就偷偷溜進雞圈裡想去摸蛋。去得不趕巧雞窩裡沒蛋, 沒蛋就算了, 他還蹲到雞屁股後麵去撩雞尾巴毛,把母雞給惹惱了撲騰著翅膀追著要啄他……那回衛成旬休在家, 本來在抄書想著快點抄完拿去書肆換錢回來, 聽到動靜他出去看了一眼, 平時走起路來一搖一晃慢吞吞的母雞超凶, 啄得毛蛋直叫喚。
薑蜜這一路走來, 養過的母雞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衛成這麼一形容,她立刻就想到母雞炸毛的樣子,氣不過又擰他一把。
眼看就要路過煤城,他都要被搶了,怎麼還有心思說笑!
趕車人沒聽見後麵這兩句,也覺得衛舉人同舉人娘子有點意思。興許是年歲尚輕,他不像從前見過那些舉人老爺嚴肅得很。
馬車進入煤城,在商隊習慣的客棧門前停下,休整補給。衛成那同窗先下去走了兩步,看他們乘的馬車還沒開車門,就走過來,喊衛兄。
衛成還沒應,趕車人搶著答了,說還沒到煤城衛舉人就打過招呼,講他讀書讀累了,就在車廂裡睡會兒,讓彆喊他。
“是這樣?”
同窗就跟商隊裡其他人說話去了,沒杵著等衛成出來。
車廂裡麵薑蜜稍稍鬆了口氣,想著不出意外的話這關就算過了。煤城這邊最有錢的商戶姓宋,宋家原先是做什麼的薑蜜不清楚,反正靠販煤成了一方豪富。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上下打點得好,在黑白兩道都有靠山,宋家在煤城當地儼然就像土皇帝,這節骨眼撞上他們,吃了虧是白吃,討不到說法,還會耽誤正事。
卻說這麼風光得意的一家子,何至於搶婿?
該怎麼說呢?
這家姑娘不少,從太太肚皮裡頭出來的就一個,嫡女模樣倒是不醜,脾氣極壞,曾當街將人打個半死,告上衙門也動不了她。宋小姐愛聽人說書,也愛聽戲,最愛聽富貴人家小姐和清貧俊美滿腹才華讀書人的故事,本城那些說書唱戲的摸清她喜好之後順她意編了不少新鮮故事……宋小姐喜歡才比子建貌若潘安的讀書人,衛成皮相好,年紀輕輕就中了舉,正好撞刀口上。
夢裡麵他就是在馬車裡坐太久,下去走幾步,就被從旁經過聽到動靜掀起轎簾來的宋小姐看了個正著,就這樣遭遇一場桃花劫。
既然知道會出什麼事,薑蜜哪還會放他下去?到煤城之後她就抓著衛成的手,不許他亂動。
果不其然,商隊停下沒多會兒,都還沒休整完畢,就看見有頂上紅漆雕花繁複鑲金嵌玉的八抬大轎從旁邊過,有家丁在前麵開路,另有四個丫鬟跟在轎子旁邊走。從客棧門前路過的時候,坐在轎子裡的人興許聽見商隊這邊的動靜,抬手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她目光在衛成同窗的後背上停了一會兒,待看見正臉,又失望的鬆開手將簾子放了下來。
同窗姓郭,比衛成年長幾歲,他也是聽見驚歎聲回頭一看,看見路過的竟然是一頂奢靡至極的八抬大轎,他眉心都擰緊了。
“我記得本朝規定四品以上官員才有四人抬轎,庶民隻能使兩人抬的素帷小轎,唯一例外是接新娘子。”
郭舉人話音剛落,就有人攔著讓他快彆說了。
惹不起,剛才過去的誰也惹不起。
本地人看他跟著北上的商隊一起走,做書生打扮,猜到他是赴京趕考的舉人,都替他捏了把汗。真幸好他長了一張大方臉,看著濃眉大眼的也還精神,卻稱不上俊,至少不是宋小姐喜歡那種。不然哪還能站這兒議論她家轎子?早遇上麻煩了。
“您少說兩句,喂了馬,補上水和乾糧就趕緊走吧。”
郭舉人讓人勸得莫名其妙,問為啥?
看熱鬨的百姓又不敢多說,隻是勸他們趁早離開煤城。
外頭這些動靜衛成和薑蜜也聽見了,薑蜜抱著男人的胳膊,貼他耳邊說:“聽到沒?人家小姐是乘八抬大轎出門的,轎子上就鑲金嵌玉,抬起來泠泠作響,你剛才要是下車去走兩圈,今晚就當新郎官,明兒就是煤城巨富宋家的東床快婿。”薑蜜句句話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壓得極低,除了就在她旁邊同她挨得很近的衛成誰也沒聽見。
衛成知道她在撒氣,解釋都懶得,也沒去賭咒發誓,抱著她就是一陣親香,親得她腦子都糊了,再顧不上去想這些,話也說不出,連氣都喘不勻。
薑蜜順手就捶了他兩下,這時男人鬆開了,鬆開之後貼她耳邊回了一句:“在馬車裡,小點聲。”
薑蜜剛才心都要跳出來了,生怕有個萬一給人撞破,就沒注意到衛成其實也在緊張,他這會兒一邊耳朵還是紅的,隻是正好被擋住沒讓媳婦兒看見。
衛成裝得淡定,他還要去拿書來翻,被薑蜜按了手。
“我剛才跟你說的,你沒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