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衛成吧,有些觀點不錯,乾元皇帝看了一會兒都有心想找個之間同他聊聊。不過他那文章平實了一點,遣詞用句不夠精妙,看著就是底蘊不深的貧家子弟。
皇帝又翻了幾頁,就把冊子合上了,之後一直在斟酌。
斟酌該怎麼給底下這些人定排名。
按他心裡真正的想法來,像衛成肯定點一甲了,皇帝不敢,倒不是料想到朝臣會反對,是怕把人捧太高。像這種背後無靠的貧家子弟,風頭太勁要麼直接給人折了,要麼就是一連串的利誘,沒成長起來就成了權臣的爪牙。
這是個人才,要用得好還要打磨,如今他太年輕了,見得世麵也不夠大,大觀點上跟皇帝很合得來,具體方案不太能立得住。
皇帝都沒去管一甲,這屆出儘風頭的全是世家子弟,他就等著看幾個大臣去爭。
棘手的還是衛成這個排名。
後來皇帝想通了,隻要不是總榜前四,後麵都差不多,排名上一位下一位沒多大關係。這年的殿試依然是幾方勢力搶排名的舞台,朝臣提名的一甲三人皇帝都順著誇了一通,說不錯,問他們覺得具體名次怎麼排,誰取第一?幾個大臣吵了得有一盞茶的時間,誰都沒說服誰,最後還是跪在皇帝麵前請皇帝做主。
皇帝讓大學士代筆,閉眼就把順序給排了出來。
一甲敲定之後,二甲前幾位是皇帝欽點的,後麵全交給幾位大臣,讓他們看著排。
幾位大臣都糊塗了。
就沒看懂皇帝是什麼意思。
他取這些人裡麵,什麼出身的都有,表達什麼觀點的也都有,沒有十分統一的標準,就不知道分彆是哪一點被皇上看中了。
衛成就被乾元皇帝混在了這些人裡頭,給他點了個二甲第八,總十一名。
皇榜公示出來之後,他自個兒都驚了,後來回去也是一腳深一腳淺,整個人都恍惚的。
照本朝的規矩,進士及第直接進翰林院。他是二榜出身,二榜進士可以參加朝廷安排的考試,考得好也能進翰林院,做庶吉士,庶吉士沒品階,卻是個好職位。
哪怕沒選上庶吉士,也有很大機會被指派到地方上做官。
衛成其實沒想到,他沒想到自己能上二榜。
二三榜人數雖然沒定死,大概都有個數,三百人裡麵能得進士出身的一般就百來個。往上數幾屆,殿試排名和會試差彆不大,他心裡有準備,想著自己一百九十八,八成同進士。衛成心態好得很,就想著把自己的觀點寫個痛快,他估摸後麵就要到地方上去謀缺,能把意見呈給皇上的機會搞不好就這一次。
他把握住了,寫了個痛快,乾元皇帝也看了個痛快,看完斟酌之後給他點了二甲第八。後來還給翰林院那邊的心腹大臣打了招呼,讓他在二榜進士複考的時候把人選進翰林院去,吊尾巴上選進去,選進去了不用過分倚重,讓他自個兒多看多學多琢磨去。
衛成這個人,明顯是想法偏激進的改革派,外放出去搞不好觸犯到地頭蛇,天高皇帝遠人就沒了。
乾元皇帝有心栽培他,不吝惜在他身上花些心思,不動神色給鋪了條路。
這個時候衛成自己還不知道呢,他走完各種流程之後回了借住的院子,把好消息告訴薑蜜。薑蜜是高興,可也沒到誇張的地步,男人考前衰考運好這點她看出來了,雖然都說希望不大,進士出身她心裡還是想過的,也算有準備。
她還穩得住,郭舉人刺激真太大了,二甲第八,總十一名啊!
雖然說過個幾年之後彆人能記得的頂多也就一甲那三個,不闖出點名堂誰記得你個二榜進士?可那也是二榜進士,實實在在的進士出身,甚至排名還很靠前。
“衛兄!衛進士!衛大人!你真讓我大開眼界了!會試一百九十八,殿試排到十一,這怎麼辦到的?”
衛成推脫說還沒謀到官身擔不起大人這個稱呼,又說不知道怎麼排的,進宮之後他一心想著踏踏實實寫篇文章,就顧著寫文章去了,彆的一概不知。
郭舉人問皇上殿試出的什麼題。
“皇上問了賦稅。”
“你如何作答?”
“自然是肯定一部分,再提些許異議。”
“皇上給你點了二甲第八,該是認可你的說法?”
衛成遲疑了一下,說不知道,考生之間觀點差很大,說什麼的都有,他不清楚自己哪一點被皇上看中了。
“不管哪一點,總歸是被看中了。我們同樣從宿州府學出來,我中舉後洋洋得意,自覺很了不起,結果你看看,我會試一敗塗地,反觀衛兄,青雲直上入了皇上的寶眼,前途不可限量。”
郭舉人還在拍他馬屁,馮梁也得到消息趕過來了,又是一番吹捧,不停說他家這院子沾了進士老爺的光。
得虧這是京城,在這裡他無親無戚無朋無友,相熟的就這麼幾個人,聊過各自就散了。散去之前衛成問郭舉人是不是著急返鄉?如果不著急,能否再等幾日。
“我還準備參加朝廷為二榜進士準備的複試,看能不能直接考出個官身。郭兄若不著急,等我幾日,要是沒考上我跟你一道返鄉,考上了估摸就得拜托你替我帶個信回去。”
郭舉人真不著急走,他也想看看鄉下讀書人能一飛衝天到什麼地步,就爽快應了,心裡已經在琢磨回去要怎麼跟原先的同窗吹噓。
說書的都不敢這麼編,去年這會兒他還是個窮秀才,眼下金榜題名得了進士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