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父看向婆娘吳氏,吳氏扯了扯嘴皮子,最後留了句話給兩兄弟:“做人不要貪得無厭。”
吳氏大概知道,他們原先顧著臉麵,今兒個不顧了是想到這是最後一買賣,虧了以後也撈不回來,自然能多占就多占。想到這裡她更不懂,大郎和二郎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的?還是說人有小家之後就真的能自私到這地步?
說句真心話,吳氏她心寒。
就兒子和媳婦這個態度,她一畝地都不想給的。想到那是親兒子,底下還有孫子,多幾畝田給他們日子的確能好很多。要培養讀書人能有餘力,不想培養好生種地吃喝也不愁。
她這麼想才沒駁三郎的安排,並且順著三郎的意思做了分配。
該說的說清楚了,吳氏張羅了一桌來招待郭舉人,大郎二郎兄弟也在,大叔公那邊也來了幾個作陪。聽說歲首出門時郭舉人就跟三郎一起,衛家人問了很多,郭舉人全說了,說赴京趕考太不容易。且不說上京這一路耗時很長,途中也遇到諸多麻煩,到京城之後就沒找到落腳處,會試估摸有四千多人應考,京城裡大大小小的客棧還過得去的房間全都被包下來,隻剩下大通鋪。
“你們就住大通鋪?”
“有弟妹同行,哪能啊?好在我們運氣不錯,結識了集古軒的掌櫃,也就是衛兄在信裡提到的馮梁。他家院子寬敞,我們在他家借住的,住了好幾個月。”
“考試呢?是不是很難?”
郭舉人重重點頭,說:“怎麼不難?會試四五千人,隻取三百。這三百人又要進宮到皇上麵前考一回,這就是殿試,考完按排名賜出身。一甲直接就進翰林院,二甲這百來號人又去複試了一回……上京這幾個月間,衛兄考了三回,一回比一回難,都說衛兄是八輩祖宗保佑才有今天。彆看科舉不論出身,能者上,真看過張貼出來的皇榜就知道,一甲二甲的出身大多不錯,貧寒學子之中出息最大就是衛兄。”
“你們也彆看不起翰林院,以為沒油水可撈,那地方可以說是最難進的。要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有些壓根不用參加科舉,憑祖宗蔭蔽就能謀個官職,家中勢大的直接把人塞進六部都行。唯獨翰林院,任你本事通天也塞不了人,要進去,要麼考上狀元榜眼探花,要麼是進士參加館選。”
對鄉下人來說,縣官就是很大很大的,是他們頭頂的天,平時稱呼都喊父母大人。他們哪知道翰林院是什麼東西?郭舉人這會兒心情好點,幫著解釋了一下,告訴他們說科舉考的最好的都進翰林院了,不怎麼好的才會放去地方。
在地方上當官功勞可能全被上一級撈走,搞不好這輩子縣官就到頭。
在翰林院熬一熬,過個十年八載誰不是大官?
這時候,衛家人才真正意識到衛成不一樣了,他飛黃騰達成人上人了。衛父還說上京之前再祭祀一回,得把好消息告訴祖宗。至於吳氏,心裡想著買田的事,又想著三郎都中了二榜進士,說是總榜十一,那硯台以後搞不好真要考狀元!
硯台啊,他才是命好的娃,生下來就沒吃過苦頭,純粹是來享福的。
……
田裡的水稻已經成熟,衛父本來跟著就要請人收割,現在地和地裡的收成都給了衛二郎,他就不管了。家裡的雞和豬給了大房那邊,吳氏也跟大郎媳婦打過招呼,讓她自己割豬草來喂。吳氏跟著就去尋摸水田。衛父在為舉家上京做最後的安排,他不僅擇吉日祭祀了祖宗,還見了薑蜜他爹,把這些情況告訴親家。
衛父私下跟婆娘吳氏商量過,說給大郎二郎的夠多,他們家裡還有些稻穀,要帶走不現實,分給兩兄弟也是多餘,不如給親家公送去,說是蜜娘謝他生恩養恩,以後可能很多年回不來,讓親家公保重身體。
吳氏原先什麼都摳,現在她不摳了,想得最多的都是三兒子的名聲,男人這麼一提,她想想就答應下來,留下自己吃這幾口,多出來的都拉到了前山村去。
錢桂花本來還難受,想著隔那麼遠真是一點兒也靠不上了。
看到親家送來這麼多糧,說是繼女孝敬的,她心裡舒服了很多。
薑父這也露了個笑臉。
本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人都是衛家的,心裡還惦記他們就不錯了。
女婿在京城當官,要說靠不上,的確靠不上。反過來想,他女婿這麼出息,縣太爺見了他也得給幾分麵子,以後日子估摸不會難過。
薑父心裡舒坦了,就說了幾句中聽的,又問親家啥時候走?走之前是不是再喝一碗?
“家裡都安排好就準備出發,這一走,再回來就不知道是啥時候了,京城遠啊。”
“我讓狗子好生讀書,爭取以後也去京城考試,就能見到他姐和他姐夫。”
都這會兒了,衛父還潑什麼冷水?哪怕不看好狗子嘴裡也說不錯不錯。
吳氏很快就買好了地,買地還小鬨了一出。老大老二那邊以為這個地買來直接掛在他們頭上,結果吳氏沒給。分給衛大和衛二兄弟那十畝田契在吳氏手裡捏著,作答謝送給大叔公的是真送出去了,實實在在給過了戶。
衛家兄弟不明白。
吳氏就把話給說了個明白:“田契在我手裡,你們就賣不了它。以後不管你們折騰什麼,哪怕搞砸了,有幾畝地在這兒咋說都餓不死你。我要是把田契給了你們兄弟,你們這豬腦子給人一攛掇,想著要去發財把田賣了,萬一搞砸你喝西北風去?”
“田給你們種,種一輩子都行,田契就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