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店裡樣樣東西看著都金貴得很,他碰也不敢碰,接了茶碗都沒敢喝一口,又給人家放下了。
馮梁早已知道衛成是個什麼家境,衛父這個反應也不奇怪,他沒硬勸,喊了個人上櫃台看著,說要出去會兒,才帶著衛父出去了。
畢竟是舉家搬遷,就算帶的東西再少,行李還是有些,馬車上行李沒卸下來,趕車人也在一旁等,就看見衛父跟一個穿著體麵的中年男人一起走出來了。
中年人倒是沒往趕車人那邊瞧,他一出來先招呼了吳氏,跟著就看向被吳氏抱在懷裡繃著小臉不高興的硯台。
“這是衛庶常愛子?”
聽他這麼說話吳氏渾身難受,但還是點點頭,說:“他叫衛彥,喊硯台就行。”
聽到自己名字,硯台皺著包子臉回頭看了看,就見到個不認識的,他又趴了回去,趴在吳氏肩頭上磨磨蹭蹭。
“奶,奶啊。”
“乾啥?”
“要下去。”
吳氏拍拍他屁墩兒:“說了到地方就放你下去,等會兒。”
“要下去。”
“下去。”
“下去。”
他一個詞兒一個詞兒往外蹦,快念上經了。吳氏假裝沒聽見,說走吧,早點到地方扔他下地跑跑,這一路給他悶壞了。
馮梁看著還挺有趣,問他是頭年生的?頭年幾月?
“他四月間生的。”
那才一歲零四個月多月,能走能跑說話也清楚,看著挺有聰明相的。馮梁算了算,衛成和夫人薑氏是歲首出門,那他豈不是八個月就離了雙親,“這孩兒還挺白胖,衛庶常和夫人出門時他沒鬨嗎?”
“不鬨?咋會不鬨?你不知道他原先多黏他娘,也是人小不記事,一段時間見不著慢慢忘了。現在你跟他說爹娘他都想不起來長啥樣。”
吳氏又想起媳婦兒離家時說希望他彆鬨,哪怕忘了爹娘都成。
現在好了,他真忘了,也不知道媳婦兒看見會不會難受。
馬車裡空間窄,馮梁坐不進去,他們索性就沒上車,馮梁直接走在前麵帶路,衛父和吳氏跟著他,馬車就慢吞吞跟在後麵。馮梁做掌櫃的,嘴皮子利索,一路走一路給衛父他們介紹,集古軒雖然沒占著黃金鋪麵,也在京城繁華地段,衛成那院子實在很偏,要走些時候。
說到那個院子,馮梁都得感歎一聲他家運氣不錯。
當時馮梁還幫著打聽來著,本來想著三百兩內估摸買不到十分像樣的院落,結果那會兒有家急用錢,要賣閒置的空院子,院子偏,看著和氣派也不沾邊,就是個不好不壞的一進四合院。倒座房那邊被原先那家改成了堆放雜物的倉房以及灶屋,其他三麵又有三正兩耳共五間房,家中人少住著很舒服的。
但是這年頭父母在幾乎沒人分家,這種小院一大家子住不下,要找買家很不容易。
說白了有錢人看不上,窮人稀罕卻買不起,正好便宜了衛成。
衛成出了二百兩買進,跟著添了些東西,將屋子布置出來。他搬過來和薑蜜住的東廂,西廂改作書房,正房這還空著,是留給二老的。衛父他們跟在馮掌櫃身後竄了好幾條巷子,正想問還沒到嗎?馮梁就伸手一指:“那就是了。”
衛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一座青磚黑瓦的院子,院子瞧著不新,卻已經遠遠超過衛父預期,他在鄉下還住著泥瓦房,隻在鎮上見過大戶人家的青磚黑瓦房,見一回就羨慕一回。
“馮老弟你說那是三郎買的院子?”
馮梁點頭說沒錯,隨後就走了幾步,準備去叫門。
這時候衛成人在翰林院,家中隻有薑蜜,秋天嘛哪怕京城也還不算太冷氣候還好,薑蜜搬了凳子坐在院裡動針線,做到一半聽見有人拍門。她將家夥事放籃子裡,跟著站起來,將籃子擱在凳上,自己走到門邊,問:“誰啊?”
馮梁還沒來得及接腔,吳氏嚷嚷出來:“媳婦兒?是媳婦兒啊?”
這熟悉的大嗓門薑蜜哪會認不出?
她心裡一顫,趕緊上前拔了門閂,一拉開就見著領路的馮梁以及跟在他後麵的公婆,還有被婆婆抱在懷裡好奇看過來的胖崽兒。
薑蜜眼眶一下就濕潤了:“爹,娘,硯台啊……”
硯台烏溜溜一雙眼盯著她看,看了會兒又回頭去瞅奶奶。吳氏顛他一下:“不認識了?連你娘都不認識了?你娘出家門的時候你天天鬨飯都不肯吃!全忘了?”
硯台聽了這話,又轉回去看薑蜜。
看啊看,看了半天才軟乎乎喊了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