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月份的內院考核上,衛成又拿到了不錯的成績, 這次的排名情況乾元帝卻沒顧得上過問, 近一個月, 京中關注的焦點是宮廷選秀。就目前的後妃人數讓皇帝看來已經多到煩人,他恨不得把新晉秀女全指給宗室, 偏又不敢。
看這一個個的,不是太傅嫡孫女, 就是禮部尚書的親侄女兒, 還有超品國公府的小姐, 奉國將軍府的小姐……皇帝當然知道宮裡裡頭女人多了就不清淨,可這些秀女他怎麼敢隨便指給宗室?斟酌著還是隻能扔進後宮。
猛然選進來這麼多出身高的, 後宮原本的平衡被打破,原先還隻是暗流湧動,這陣子表麵看著都不平靜了。早兩屆入宮的心裡著急,想要皇子傍身。新入宮的也急,變著法爭寵。
乾元帝翻了一段時間的牌兒, 給諸位妃嬪娘家做了臉麵, 準備收心回歸朝堂。
這時傳出天大的喜訊,中宮有孕了。
太醫診脈的結果是懷上大概三個月, 皇後瞞著想等這胎穩當一些再說, 被虞貴妃捅了出來。中宮有孕是大喜事, 包括皇後娘家以及乾元帝都很高興, 乾元帝以為皇後應該仔細養胎, 宮中瑣事可以暫時分給高位妃嬪, 讓幾位妃嬪相互監督,她就安心照看肚子裡的孩子,少操些心。皇後不肯放權,她不信任眾妃嬪,覺得會有人要害她。皇帝覺得把權力分出去反而能達到牽製的目的,誰掌權誰擔責,出任何問題必有重罰,這樣起了壞心也不敢輕舉妄動。反而你將權力緊緊抓在自己手中,累死自己不說,要害你的還是會找機會下手。
皇帝這麼說,皇後也還是聽不進去。
娘家人來勸,讓皇後分清輕重緩急,平安誕下龍子才是要緊事,這時還緊緊攥住後宮大權不放傳出來名聲怕不好聽,再說要管理一府都很熬人,莫說統禦六宮,懷著龍嗣哪能動氣哪能操心?
這樣也還是沒把皇後勸動,哪怕彆人說的都有道理,皇後就是不敢,她覺得自己管著宮中大小事才能安心一些,仿佛一切儘在掌控之中。
帝後也算年少夫妻,哪怕稱不上有真情,平素互相尊重,這回卻生了罅隙。
皇帝認為皇後是吃力不討好,好言勸她反被駁了臉麵。皇後覺得乾元帝不是真疼她腹中孩兒,她深感寒心……傳出喜訊之後,宮裡沒高興幾時,氣氛又古古怪怪的。乾元帝心中煩悶,跟前伺候的都提心吊膽,翰林院又一次受了波及。
衛成已經很習慣了,自古伴君如伴虎,做天子近臣體麵大,危機也多。
這時候,衛成尚且想不到皇後懷孕還能福澤他們,直到熬過這年,到乾元十一年一月,皇後曆經各種艱險終於還是在坤寧宮誕下一子,這孩子行二,起初被稱作二殿下,他滿月時乾元帝就頒下聖旨昭告全國,冊封皇後所出的二皇子興慶為太子,並頒下諸多恩典,還說要開恩科,大赦天下。
這道聖旨直接影響到翰林院庶常館,因皇上頒下恩典,正在熬年頭這些庶吉士們就不用熬了,掌院學士已經在安排散館考試,等成績下來該提拔的提拔該外放的外放。想曾叔學、劉寅等人聽說以後自然欣喜萬分,想到能少熬一年,他們竟歌頌起還是奶娃娃的太子爺。
衛成沒有很高興,消息傳出來那兩天,他在外麵看不出什麼回家之後就歎氣。
家裡人問他為何犯愁?他說皇上這恩典壓縮了庶吉士學習的時間,再熬一年他覺得自己能考得更好,現在就要應試,結果真不好說。
吳婆子沒有聽得很懂,看兒子實心實意在犯愁,也為他捏了把汗。薑蜜想得開些,說儘力就好,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提前散館不見得就取不上,多熬一年也未必能比現在表現更好,相公你自己也說但凡是考試總要帶點運氣,彆想太多。最近多多注意才是正經的,每回考前都能出點事,這回還不知道會來什麼。”
“對對對,媳婦兒這話中肯,三郎你當心些。”
乾元帝頒下聖旨是十一年二月,這時硯台都快三歲大了,他這幾個月比了兩歲那會兒還要鬨心,特彆有自己的想法,還是天馬行空不切實際那種,什麼問題都可能問得出,總覺得自己對,你錯,反正就不聽話。
這個家裡唯一能鎮得住她的就隻有薑蜜,當娘的跟他講道理他還肯聽,要是爺奶帶著,他就跟你哎呀撒嬌,鬨得你心軟妥協,遇上庶常館放假衛成在家的時候,父子兩個相處的每個片段都堪稱喜劇。
衛成讓他背個書來聽聽。
——不要。
衛成讓他聽話。
——不聽。
衛成說你不對。
——你才不對。
衛成準備求助媳婦。
——除了搬救兵你還會乾啥?
這下好了衛成準備揍他。
——壞爹打人了!奶救命!救命救命!
吳氏聽到動靜跟出來,問衛成:“又咋了?”
“我讓他拉通背一遍三字經,他不肯。”
硯台從鼻腔裡一聲哼,說不稀得理你,三字經學了一年,傻子都會背狀元能不會背?
這下衛成就更想揍他屁股,吳婆子斜眼瞅他,說:“他故意同你對著乾,你還看不出來?你讓蜜娘把耳房收拾出來讓他滿三歲就搬進去自己住,他不高興了。”
“不高興了也沒得改,多大的人了,該學著獨立。”
硯台滿是嫌棄瞅著他爹,仿佛在說你咋不看看你自己呢?真有臉說!“你大,該你搬出去!我跟娘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