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翰林說那些話多少印證了衛成心裡的猜想,他之前思慮過, 要真是普通的同僚相害, 或者是擔心他上升勢頭過猛想提前將人折掉, 用得著費這勁?季翰林占上位,官階高, 他可以用更光明正大的手段為難人。會這麼安排總該有其他目的。
正好說到金環,他稍微試探了一下, 探完就知道季府管事同娘說那些全是瞎話, 這人同季夫人沒什麼相乾, 甚至都不是季大人的主意,那背後還有彆人。
將既得情報整合起來, 還是沒有一個十分清晰的指向,衛成也沒花心思去猜,靠猜不如靠等,這種時候得看誰先按耐不住。
說起來,最近朝堂上波瀾也不小。國丈那邊意識到他要忍耐, 不能再草率行事, 可忍字頭上就是一把刀,這個字兒從嘴裡吐出來容易, 做起來難。凡事講究個一鼓作氣, 不動也罷, 既然動了, 那就一定要達成目的。皇帝不會因為國丈這些退讓就高抬貴手放過他, 朝堂上動作頻頻, 乾元十三年開始這幾個月對國丈一黨很不友好。
皇帝要收繳那一黨拿在手中的權力,他們會自覺自願交出?
當然不會。
這些人頻頻登門求助國丈,問他如何是好。
國丈從除夕過後,這麼長時間沒睡過一場安穩覺,這一黨人全都指望他,他心裡裝的事太多三餐都沒胃口,吃不好睡不好身體就垮得厲害。國丈的歲數和衛老頭差不多,都是知天命之年,他哪裡熬得住?尤其近段時間皇上動作頻頻,他招架起來十分吃力,一個沒扛住就生了大病。
最氣的是皇帝聽說之後立刻安排左右院判同時登門為他診脈,說無論如何都得治好,又說自己往常仰賴國丈太多,都忘了他已年逾五旬,也到含飴弄孫的歲數。還說幸好國丈察覺到自己身體不好主動辭官,休息一兩個月身體都像這麼糟糕,要是不休息那還得了?
這話差點氣死皇後娘家人。
彆看國丈這歲數,頭年他還硬朗得很,太子出事以前他氣色極好,出事之後也不過略顯疲態。才短短數月,左右院判一看見他竟險些沒認出來。尤其國丈人在病中,瞧著一副老態龍鐘風燭殘年之相,和頭年的他壓根不像是一個人。一把脈身體虧得厲害,他不是哪裡不好,是說不出哪裡好,非得好生調養個一年半載,這麼憂慮操勞下去,恐怕短壽。
院判大人也到皇上跟前回了話。
皇上怎麼說的?
他說既如此就同國丈說明白,讓他不必牽掛朝廷上的事,含飴弄孫安享晚年吧。
這個口氣,這個說法。
還有什麼不明白?
“是,微臣明白了。”
太醫院那邊把話說得很清楚,想長壽須得靜養,以後大小事都彆操心,學那閒雲野鶴就對了。還告訴他夫人,說要是做不到,還像之前那樣事事牽掛日日勞心,那就算補著身體也難說還有幾年。這天底下有許多不公平,卻有一點是公平的,身體都得你自己愛惜,不愛惜命就隻有那麼長,哪個神醫來了也救不了。
太醫留下話,並且開了方子,同國丈家裡說清楚該怎麼煎藥怎麼服,又給說了幾項注意,說明白就要走。
他在的時候府裡那些人還硬撐著,外人一走,女眷哭成一片。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
兒子還不到能獨當一麵,要他不操心怎麼行?可要是繼續操勞,照太醫的說法就沒幾年好活。這兩條路通的都是懸崖,頂梁柱倒下了,前麵可不就隻剩下絕路嗎?
這事本來沒人同皇後說,皇後看出來皇帝還在意興慶,聽說去擷芳殿次數不少,想著她要翻身還是得把興慶哄回來。這麼計劃著,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聽說她娘遞了牌子進宮來。甫一見麵,她娘就開始抹眼淚,皇後趕緊坐過去,問怎麼了?又出什麼事?
“老爺他……”
“父親怎麼?彆哭了,有事說事。”
“老爺他病倒了,太醫說以後再不能操勞,不好生調養恐怕時日無多,這可怎麼辦?怎麼辦啊?”家裡想著皇後人在宮中,知道的總比他們要多,看的風向也明白,想問問她怎麼說。
皇後一聽傻眼了。
“您說父親病重?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沒人知會本宮?”
她娘沒答話,邊抹眼淚邊說:“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背運,頭年太子出了意外,老爺就受很大打擊,那段時間都沒休息好,不停在商議對策。後來就是除夕當晚,他們逼得老爺辭官。都辭了官那些人還不放過他,還上了個狗屁的折子狀告咱家。因為那折子,旁支許多人受刑,他們不怪上折子的,偏來怪嫡支護不住人。府上不安生,朝廷上也有人咄咄相逼,最近一個月老爺沒有一夜睡得安穩,躺下不多會兒就醒,醒了就去書房熬著。睡不好,吃得也不好,每天還有人上門來找他,讓他拿主意,他最近時常頭暈,我說去請大夫他還不準,生怕彆人知道他不好了。現在太醫說要活命就不能操心,要操心命就不長,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