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娘子估摸薑蜜成親的時候也就十七八,現在看著頂多二十四五,她過得好,就沒讓歲月留下太多痕跡,看起來和四年前剛進京時相較,非但不出老,好像更好看些了。馮家娘子又捧了她兩句,薑蜜沒跟她客氣來客氣去,轉而看向挨著坐的馮雪梅:“你姑娘越長越俊了,再有兩年也該相看人家。”
看得出馮家娘子教過她閨女,薑蜜說完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說:“受不起太太誇。”
比起當初,馮家娘子真客氣太多了,她這麼小心翼翼薑蜜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聊,隻得勸她們吃菜。看她們母女動了筷子,薑蜜才低頭專心的喂起宣寶,之後她也就是聽,沒怎麼說話。
四月二十二給宣寶辦了一場,月底硯台滿五歲,他沒鬨著要辦席,隻是提前一天偷偷找到薑蜜,掰著手指頭點了幾個肉菜。薑蜜同婆婆商量過後提前就準備起來,二十八日她忙到挺晚才睡,躺下還在提醒男人明天硯台過生,讓他彆忘了。
“前頭我才告過假,明兒得去衙門,最早也要半下午才會回來,你替我哄哄他。”
“我知道,你下了衙門彆耽誤,早點回家。”
衛成應了一聲,把薑蜜往懷裡帶了帶,說睡吧。
趕明兒子滿五歲,本來應該很高興的,沒想到這晚薑蜜她又做夢了。她在夢裡看到的是烏黑天穹上成片的電網,耳邊是炸開的雷鳴聲,那雷打到一片密林之上,林子竟然就燒起來了。
薑蜜起先沒注意,這才發現夢裡是白天,隻不過頭頂滿是厚厚的烏雲,雲層遮蔽了太陽。
視線對準下麵的燃起來的林子,她才發現那裡頭有人,有不少人,有人說快走,還有人說保護皇上。
之前幾次夢到人禍,薑蜜也有過恨得咬牙的時候,但不至於說十分害怕。這次不一樣,這次讓她想到還在鄉下的時候,那年垮山,這比垮山還要可怕很多,夢裡的她一抬頭,頭頂是成片電網,雷電都連起來了,一道道的劈在大地之上。電網配著仿佛能炸破耳膜的響聲,還有根本撲不滅的火海,她在夢裡就顫抖起來。
衛成睡得並不太沉,感覺旁邊有動靜就醒了,看媳婦兒好像很冷的樣子,她發著抖,衛成伸手在她臉蛋上探了一下,剛挨著,人醒了。
哪怕已經醒來,一時半會兒薑蜜都沒法從恐懼中走出,最可怕的果然不是人禍,是天災。
薑蜜夢裡這場簡直堪比末日浩劫,她看著頭頂烏黑的雲層隻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已經那麼久,這場災難還是沒過去,烏雲好像不會散開,天好像不會放亮。
她這樣子不像做噩夢了,最近幾次夢到彆人迫害她醒來反應都不大,這麼顫抖著反而像是生了病。
“不舒服嗎?我去給你請大夫。”
眼看男人準備下床,薑蜜一把捉住他手腕:“我沒事,你讓我緩緩,一會兒就好。”
“……又做夢了?夢到什麼嚇成這樣?”
“相公你去把油燈點上,點上我們在說。”房裡烏漆嘛黑一片,薑蜜心下有些不安。
衛成點頭,他抬了抬被薑蜜捉住的手腕,薑蜜這才鬆開,由他趿著鞋下床去點亮油燈,把燈挪到離床不遠的地方,想想又提著水壺倒了杯涼開水,端到床邊。
現在是春夏之交,連續的大晴天讓京城這邊溫度升得很快,白天走在外頭都有些曬人,晚上蓋個薄被倒是正好。衛成將涼開水送到薑蜜跟前,讓她喝一口,薑蜜抿著潤了潤唇,感覺稍微舒服一些,說:“我做了個很可怕的夢,這回不是人禍,是天災。皇上他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人出京了,在林子裡,天突然黑了,頭頂是湧動的烏雲,好像隨時都要垮下來似的。我看到雲層裡有電光,起先是電光,後來變成連天的電網,那個雷聲特彆響,好像能把耳朵震聾,雷響一聲,電就劈下來一道,其中有一道正好劈在皇上所在的林子裡,林子燃起來了。”
薑蜜說著又一個寒顫,衛成抬手在她後背上撫了幾下,讓彆怕,又說會進林子估計是去行圍。
行圍,順便操練精兵。
“能不去嗎?那麼大的雷在家裡都不安全,出去會死人的。”薑蜜沒看清遇險的都有誰,隻知道皇上很器重相公,帶他出京的可能性極大。哪怕沒帶他,皇上也不能出事的,一旦皇上出事,得有多少人陪葬?自家能好?
衛成也覺得這次的事比較棘手,他邊想辦法邊安撫薑蜜,讓她彆擔心:“皇上還沒提起行圍的事……”
“或早或晚總會提起的。”
“聽我說,皇上還沒提事情就好辦。你想想看,假如皇上提出來了我再去攔他講不能去,這趟出門不會太平,這是在觸皇上黴頭。但他要是還在心裡盤算著沒說出來,這時候我尋個機會說昨晚做了噩夢,夢到人在圍場,圍場裡竟燒成一片火海,你說皇上還會提嗎?”
薑蜜想了想,要是自己遇上這麼邪門的事,應該會直接打消念頭。
“隻是、直接跟皇上說做夢好嗎?”
“民間早有托夢之說,這麼講並沒有什麼,不這樣也很難讓皇上打消安排,行圍是大事情,沒個充分的理由憑什麼攔著說不讓去?”衛成接過讓她喝乾了的杯子,放回桌上,又坐回床沿邊說,“彆怕,皇上他不吃人,趕明兒我進宮之後看情況說。”